开学一个月后，南华中学开始进行年级月考。开学考、大小月考、期中期末考，还有不定时联考，南华的学生都习惯了高频考试环境。

    幸运的是，昭微的努力有了回报，数学考了八十七分，尽管和身边的同学相比还有较大差距，但她已经十分庆幸，至少是往上走的不是嘛？但接下来的月考评讲课就像一盆冷水把她内心的愉悦浇的透心凉。

    那群坐在一起的同学，昭微课堂上被老师叫起来点名批评，因为她解题作辅助线的位置跟别人都不一样。

    “孙昭微，你脑子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吗？脑子转不动吗？”严老师一向不留情面，他眼里的责备和不满已经表现得非常明显，他凌厉的眼神盯着昭微，最后也没再多说，但昭微已经为她自己的不开窍而面目通红，她觉得自己仿佛在被全班同学的目光凌迟：看，坐在好学生中间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笨被老师骂。

    昭微低头沉默，她也想告诉老师说她已经足够努力，但又害怕忍不住哽咽哭泣丢人，只要她想辩解什么，尤其是吵架时、心里委屈时，她的声音就不自觉地带上了颤音。她死死盯着数学试卷，羞愧、无能为力、无助，诸多情绪涌上心头，眼泪从眼角滑下。

    这一刻，昭微恨透了自己的泪失禁体质，她明明不想哭的，不想这么丢人的哭，但声音就是止不住颤抖。她的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最终没有回答，沉默以对。

    挨过骂，被老师戒尺打了两把手心，昭微才坐下，她低头僵着身子，不敢擦掉眼泪，也不想低声啜泣被同桌发现，因为数学考得太差被骂哭，这是她周围的好学生都没有经历过的，她觉得有些羞耻。她更不敢抬头看，后面陆续有学生被点名挨罚，过了很久，她的身子才慢慢松下来。

    在严老师的眼里，他之所以能带出来成绩是有原因的，每一次的考试试卷他都挨个看，粗心的课堂上点名挨罚，不开窍的上课骂一顿逼着来，成绩就是这样逼出来的。2011年，在当时的高考大省，学习才是唯一出路的高压环境下，一些辱骂和惩罚在学校是很正常的，老师批评学生是再正常不过。

    下课之后，严老师作为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把昭微叫进了办公室。

    一个除了数学物理偏科、其他科目都名列前茅的学生，严老师觉得有点可惜，一个往上冲的苗子，现在抓紧时间弥补还还得及。

    “你得改一下埋头苦学的习惯，我见你整天低头在那学，是真的搞懂了吗？你要试着和周围同学交流一下，打开思路，不能整天光听他们说。整天点头有什么用，得问问自己自己哪里做错没想到为什么想不到，下一次还能不能想到。”

    严老师没有在班级里那么凶，尽力地在给她分析问题，昭微看得出来他在尽可能地压制自己的脾气。

    看孙昭微茫然的眼神，严老师直白地说：“你需要通过不断地学习和答疑解惑来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盲目刷题不可取”

    “我不在办公室的时候，你后桌的沈沐文每次数学都十分优秀，你都可以向他请教”

    “还有你同桌冯婷，数学也算可以，你得向她学习”

    严老师直接说出了他们的名字,虽然坐在一起，但孙昭微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如此遥远，他们是老师的骄傲，她却是老师的烦恼。

    在老师和同学之间，孙昭微更倾向于向后者请教问题，毕竟学生的天性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见到老师就腿软想逃避，更别提每天接受数学老师的询问了。

    数学课后，午休自习前，是难得的娱乐时间，没有课上老师的催眠，没有自习课上班主任在窗户上突然的大脸，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天。

    昭微看着试卷上的题目，眉毛皱的仿佛谁招惹了她一样，她在上午自习课上向冯婷问过这个问题，冯婷说了一下解题步骤，但孙昭微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

    “看一下答案，步骤很详细，”昭微想着冯婷给她讲题时的话，反复琢磨，她觉得自己可能漏掉了什么关键步骤，这道题解题思路是什么呢？

    冯婷向她解释说是做的题目多了思路自然就有，她有点无能为力。

    “要不你再问问沈沐文吧？”当时冯婷看着孙昭微懊恼又略带疑惑的表情，向她建议。

    冯婷还有作业要写，但孙昭微明显还在疑惑，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孙昭微解释她的思路。孙昭微看出了冯婷的为难，把试卷拿了回来。

    “好的，我再看看，谢谢你同桌。”也是，不能打扰同桌太久，她也要学习，有些同学可能就是能做题但讲不出来，冯婷应该就是这种。

    “没事，这题确实有难度，你去问问沈沐文，他比较会讲题。”冯婷确实觉得自己不是讲题目那块料，想到平时沈沐文擅长这个，就向孙昭微建议道。

    孙昭微看着草稿纸和参考答案，想到冯婷的建议，听到背后沈沐文给他同桌讲题的声音，她决定再问一下他。

    她在心里打了无数遍的草稿，思考着话术，想着如何问才能让沈沐文理解她的疑惑。

    午休自习课，同学们吃完午饭，有的选择直接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有的打算写会作业再睡，毕竟午休的时间很长，几乎不会有学生拿午休时间全部用来睡觉。孙昭微早早地从食堂回来，准备在午休前解决掉这个难题。

    孙昭微扭过头，看着趴在桌子上看书的沈沐文，鼓起勇气用笔轻轻敲了一下他的桌子

    “沈沐文，你方便看一下这个题目吗？我不太懂这个题目的答案”

    昭微知道自己身后有个学霸，但毕竟都有自己的朋友圈，也没有什么说话的理由，因此前后桌也算有一段时间，但这是昭微第一次主动和沈沐文搭话。

    孙昭微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抓紧了，学霸面前，不紧张才怪，万一他觉得自己笨呢？他会不会问她自己不知道的知识点啊？想到这里，昭微的心都到嗓子眼了，拿着试卷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沈沐文听到声音抬头看，他的目光径直落在昭微面上，她看起来紧张极了，忐忑的神情明显地表现在脸上，眼神里三分疑惑七分迟疑，耳朵还通红。

    他有这么可怕吗？

    “可以，我看一下”他轻声道，伸手接过试卷和答案册，瘦削的手指显得十分修长。

    “你先看一下其他的，我看一下题目”

    沈沐文看着紧盯着他的孙昭微，眼前的女孩显然有些无措。

    “嗷嗷，好的。”

    孙昭微听着他的话用力的点了点头，扭过去继续订正错题。

    大约几分钟过去，孙昭微觉得自己的胳膊被轻轻点了两下，虽隔着衣服但动作很轻，让人注意到却不会觉得被冒犯。

    孙昭微回头，是沈沐文。

    他拿着笔，神情冷静，眼神示意她扭头过来看试卷，看到她转过身子看着他桌面上的试卷，拿过题准备开始。

    “这道题目是这样的，参考答案这个方法是老师没讲过的，但很多练习题会扩展到，你可以把这个方法记下来……”

    他的声音比较轻，怕打扰到周围写作业的人，但语气坚定，讲步骤讲的很详细，为何使用这个解题方法，如何引申到其他题目，清晰透彻。

    昭微茅塞顿开，原来自己忽略的点在这里，冯婷应该是习惯性省略，但对于她来说过跳过就很难理解了，这个题要记下来。

    “等一下，你试着做一下我用红笔勾选的这几道题，都与这个题目有相似之处”

    沈沐文拿着一本书递给她，这本练习题明显是课外他单独买的，学校没发过这本习题，孙昭微惊讶于他讲题和安排的周到之处。

    见昭微愣了一下，沈沐文把书递到她手里，“这是我之前买的习题册，偏基础一些，你基础有些弱，先做基础和错题，之后再做其他的”话扎心但真实，昭微听进去了，刚才讲题时沈沐文把她的疑问解答的一清二楚，她不得不服。

    好像她应该说些什么来拉近一下彼此的距离，表达一下她的感谢之情。

    “谢谢！你像老师一样厉害！”数学老师讲题目也是透彻十足，奈何昭微能听懂但就是做不出来题。

    “有不懂的题可以问我”沈木文被昭微一通猛夸，微笑着说到。

    平时她经常一个人拿着题看半天，低头动也不动，也极少问他题目，给她讲题并不耗费太大功夫，算不得浪费时间。想到上次数学老师课上的话，沈沐文觉得孙昭微自己应该也是压力很大，需要同学的帮助。

    沈沐文自己的英语是弱势科目，偶尔也想要孙昭微帮忙，这算是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孙昭微听到这里更开心了，她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像个月亮，觉得这个世界又重新亮了起来。最近因为数学真的把她压的喘不过气，她好像只无头苍蝇在到处乱撞。这一次她好像找到了能帮助她的长期“学票”！毕竟能把问题讲得如此透彻，她这个数学废物真的钦佩不已。

    学神愿意当她的老师真的太好了！

    “好的！谢谢你！”

    昭微再次真诚地表达了感谢，拿着试题和书回去继续做题，这一刻她干劲十足，有大神帮助，她的数学可算有盼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