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
四下一片白茫茫的,屋檐上的积雪随着大地颤抖被震落。
巨大的石头砸落声音,刺耳至极,引起耳鸣的瞬间让我头晕目眩,忍不住张开嘴大喊,却只呼出缕缕白雾,腾腾升向寒冷的天空!
身上的皮肤都冻红了,太冷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远处,灰白的宫殿庄重却不温暖,散发着森严、冷漠的气息。
失去了群臣的簇拥,逆着逃往宫外的人潮,宫女,太监,似乎大家都能逃脱历史的枷锁。
唯独我却要被囚禁在这座皇城,脚下的影子在摇曳的烛光中被越拉越长。
望向杯中晃动的酒水。城下的一切都离我远去,火焰离我远去,人群离我远去,朕的……大好河山!
右眼一滴清泪自脸颊滑下,映照青山窈窕,河川妩媚,却最终落入水面,竟是一杯新泡的淡茶。
茶水被端起来一饮而尽!
……
“这就是你们那朝皇帝最后的下场,后来就是五胡十六国。”
窗外阳光正艳,花瓣轻舞飞扬,生机勃勃。
师曜目光深邃,一头乌黑长发高高束在脑后,身着黑色T-恤和工装裤。唇齿间轻声低语,字字句句都仿佛有着神秘的魔力,令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瞳孔中对面的座席上空无一人,但嘴里却依旧念念有词。
她眼前,一缕幽魂悠然,身着华美的嫁衣,上衣下裳轻盈飘逸,柔亮的黑衣上绣着大红的龙凤呈祥图案装点,一针一线都尽显尊贵与风华。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在诉说那遥远的传奇,仪态万方。这古魂便是宣宫绾,正仔细听着这时隔了百代千年的故事。
一人一魂自相遇至今,缠着师曜不知道讲述了多少朝代的厉兵秣马,血海深仇。从宽大袖口里露出来嫩葱般白嫩的手儿擦拭泪珠,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怜惜。
“绾儿别伤心了,过去的事了,还哭她干什么?”
师曜温柔地看着她,这姑娘的身世也是可怜,生前被迫指着嫁给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礼未成男方就死了,世道逼死了她。
师曜是从一个老仙手里把她要过来的,恭敬他称一声老仙家,但其实是一个有点道行的地妖。他不地道,绾儿因为他入不了轮回,至于原因暂时不明。
哦,对了。
说了这么多,忘了介绍。
我是师曜,一个修仙小道,天地生出我,道长养育我,她老人家仙去了,而我也已经长大了,现在是一个苦逼大学生,攒钱开了一个我自己的店,刚刚好够养活。
我嘛,修的是柯觉道,估计没谁听过,罢了不提了。
我掏出手机,一条简讯赫然出现在我的爱机上。
“您好,今天下午三点……”
是了,我出任务了,现在来了一个叫碧水村的山沟沟里,已经五天了,那户人家终于下决心叫我了。
我从没遇见过如此磨叽的客户,知道这家人不富裕,我这租的小屋也不贵,就没让人家掏钱了。
窗外这时候飘雨丝了。
碧水村的屋舍错落有致,溪水潺潺穿村而过。轻纱似的薄雾缓缓升起,同远处山峦间的云雾相接,不分烟,不分雾,只觉得天地间是一袅水的青色,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视线透过窗户的玻璃,能看到花叶间挂满了无根之水,也缀满了青烟。
“关乎稚子,终得唤尔至,吾初以为将徒劳而返矣。”绾儿在一旁闷闷不乐地说道。
“吾不解尔言也,你说什么呢?说点我好理解的。”师曜笑道。
宣宫绾抿嘴道:“是小孩子的事,那家人竟毫不在乎,我还以为我们要无功而返了!”
“嗯,你就在家里待着别到处去,尤其是塔那边,也别乱动我的东西,尤其是我的电脑。我过去看看。”师曜叮嘱道。
“噫求之多也。”宫绾在身后小声嘟喃。
“说什么!”我猛地回头一声喊。
她魂身都吓得虚幻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
……
自从来了碧水村,我只见过王家那出事的孩子一面,那孩子除了无精打采,看上去和别的小孩并无两样,这几天闲着没事转了转村里,看到一些砖石垒的塔,已经有了猜测。
这些塔大概直径四五米,塔顶敷瓦,有两个相对的窗口区分性别女男以防混淆,是名婴儿塔。
向我求助的王姓一家,尤其是这家的女主人方艳珍,其实是她请我过来的。她在我的店面找到我,这是个饱经风霜的女人,第一次见她,眉眼间看我的慈祥让我想起了养育我的道长,因此我接了这个遥远的单子。
然而,王家人一看我是个大学生就觉得这事不靠谱,笑了,没关系我就当来旅游了。
……
还没到方艳珍家,我就被焦急不安的村民包围了,只看见栅栏里的方艳珍一家被村民围在中间。
我在村民的吆喝赔笑中簇拥进了院里,他们拿我死马当活马医,生怕我计较。
刚进院里,面前的屋门就被轰开,又重重关上了,出来一个连滚带爬的人,围在门口的村民都被吓得退出一块空地。
门楣上褪色的灯笼晃了两晃!
马神婆,她被轰出来了,我听说他们叫我来前就是找得她,里面孩子好一阵歹一阵,才叫得我来。
“咋啦里面!”
马神婆:“你孩子发疯了!我弄不了,你们快再找找高人吧!”
马婆子头上直淌汗,不知道是累得还是吓得。
方艳珍急了:“怎么说弄不了就弄不了呢!你不是说孩子没事吗!”
她都快急哭了。
“那也不该我事啊,你孩子冲撞的东西太厉害了,你这样我开坛做法来试试。”
“行啊,快说怎么弄。”
“买东西来要……”
“要多……少钱啊?”
“最起码得4000!”
“4000……”
村民在旁边吆五喝六道:“为了孩子还心疼钱啊,送医院去更贵!”
听了马婆子的话,方艳珍把目光投向我,我见她快哭了。
王家人这会可是想起我的存在了,眼睛都齐刷刷看向我。
我举手了:“我400就行。”
不是我窝囊,开什么玩笑,我都两个月没开张了,你个混子上来就要4000,你搞得我可笑得很!
马婆子一听恼了,斜眼瞅我,冷笑一声道:“你开什么玩笑要400,你是谁家的小孩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村民又把目光看向马婆子。
“400,我还包售后,治不好我免费再治,直到治好为止。”我又举手了。
气得马婆子就要冲上来,被王贺挡在了中间抓不到我。
方艳珍的丈夫王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汗衫,皮肤苍老但很壮硕。
他赔笑道:“请您试试吧!”
他的笑容憨厚且狡猾。
方艳珍在旁边,眼神里的担忧让我清楚了门后面是洪水猛兽,但她为了自己的孩子没有出声。
面前的老木头门古朴厚重带着斑驳的漆痕被拉开,我几乎是被推进来的,门在我身后被带上了。
为什么要关门?
屋里一股淡淡的柴火味和饭菜香的烟火气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