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衫踏进雅间的第一刻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酒气混着催情的香,实在算不上是多好闻。
此刻的雅间里却过分安静了。
“青衫,真是你啊?”不知道谁先这样感叹了一句。
“我们还以为只是凑巧名字一样呢。”又有人笑道,江青衫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这人一眼。
李乐,扬州城里有名的纨绔,跑马投壶技术都一流,吃喝嫖赌样样都沾,大抵是在家中排老三又为庶子,夺权无望,索性便随心了些。
“都是好友行什么礼啊,生分了都。”
江青衫还没来的及行礼就听到李乐笑着喊了一声。
他置若罔闻,微微倾身行了一礼。
他还没蠢到连客套和真心都分不清的地步,要是真的听了,那他才是傻子的有些过了。
这早不是七年前了,好友?
怕是来落井下石的。
“嗯,请问公子,我们以前认识?”他站直了身,笑着问。
“我们以前是好友嘞,青衫你忘了啊?”另一个纨绔调笑着,眼神下流的在他身上来回扫视。
“我还和你一起从来吃过酒啊!”
这人江青衫记得,王家庶三子,王贾,是个好色的下流胚子。
诚然,江青衫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他当然知道以前是朋友,这群人进来之前他就认出来了,但是这不妨碍他装傻弄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要操直接操,磨磨唧唧的客套什么,操完了就直接滚再好不过 。
他没什么耐心和这群人扯皮。
“不记得,凭我这般身份怎能高攀上公子这般人物。”江青衫望着他,装模装样的想了片刻 ,又讨好的笑了起来。
听他说不记得王贾这可不得劲了,他们特意来羞辱,要是江青衫都不记得他们了那还羞辱个屁。
“不记得我们了,总该还记得季兄吧?”王贾沉着脸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男人。
江青衫像才看见他一样,微微笑着叫了声季公子,他嗓音清冽,带着江南特有的温柔腔调,能滴出水似的,缓缓的,好听的不得了。
季昱,江青衫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这人的名字,季家二少爷,草包,纨绔…
他以前最要好的好友。
季昱也抬了头,视线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江青衫也在看他。
良久,季昱开了口,他抿了口茶,嘴角带着点点不易觉察的笑意。
“青衫,你跟我走。”
江青衫浅笑着回绝了他。
“无功不受禄。”江青衫笑着说 ,无不恭敬,“这未免有些不合常理。”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季昱瞳孔微缩,手里的茶盏被捏的紧了些,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无异样。
“季昱。”他嗓音沉沉,下意识摩挲了下指节上的玉扳指。
“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意。”李乐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无意似的一叹。
“青衫你现在当真是无情无意的很啊。”李乐微微摇着头,无不嘲讽。
江青衫置若罔闻,全心全意的看着季昱,轻笑着开口,问:“季公子,是玉石的玉?”
季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昱破云雾见真章的昱。”
江青衫错愕了一下,又笑开了。
手中的折扇被攥的死紧。
“季兄啊,别为难人家呐,依我看,这小婊子多半是不识字。毕竟江家还没没落的时候就是怎天玩乐,啧。”王贾往季昱那边看了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又继续说着“要我说,青衫你也是的,就算是家道没落了也犯不着来这春满楼接这些下贱活计。”
“咱哥几个什么交情?”王贾的话语越发放肆:“你来求求我啊!”
“哭的好看点,说几句好听的话,凭你的相貌,王公子我呀,还是乐意养着你当个禁脔玩玩的。”
王贾笑的开怀,满脸的横肉堆积在一块,油腻至极,实在算不上好看。
边说着,他还伸出手去摸江青衫的脸,嘴里叫唤着爷疼疼你。
江青衫没反抗,一动不动的任由着他摸,轻飘飘的朝季昱那边扫了一眼。
季昱冷淡的看着,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目前确实这样。
江青衫的一切都和他再无瓜葛,但是他有一点生气,江青衫凭什么这么作贱自己。
江青衫没一点不情愿的意思,哪有当了婊子还立牌坊的道理。
嘘,不在意,不在意…无不在意。
江青衫忍着恶心感,想,他怎么就这么下贱。
王贾的手在他脸上又摸又掐,留下一道道分明的指痕,无端显得色情。
在王贾的手探进他衣襟的前一瞬,他无可奈何将折扇轻轻敲在了王贾手臂上。
没人看见季昱攥的死紧的拳头。
江青衫压着声微微偏头凑近,说悄悄话一般,害羞似的语调,“爷,这里人多,不行。”
他说的轻,尾调发着颤,不似拒绝,反倒是更像有意勾引。
但他抗拒的动作几乎是瞬间就点燃了王贾的怒火。
“跟老子拿乔,你什么身份啊,哥几个之前捧着你,惯着你,那是因为你爹!”王贾往他脸上啐了口唾沫,扣着他脖颈的手用了几分力,继续骂着:“人多怎么了,贱婊子,人多你才爽不是吗?”
“都被人玩烂了,装什么假清高啊!”王贾肆无忌惮的发泄着自己的怒气,周围的人都端着副看好戏的姿态。
江青衫艰难的握住王贾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喘不上气。
脸颊憋的泛起红晕,眼尾也红了,眼里的水气衬着眼角那颗泪痣,将落不落的。
屋里的人皆深深的吸了口气。
王贾愣了愣,气急败坏的松了手狠狠一甩。
江青衫靠着墙虚弱的滑下去,大口大口急促的喘着气。
他缓缓抬手擦掉脸上的脏东西,抬头时脸上仍挂着滴水不漏的笑意,少了几分礼遇,配着脸颊的红霞多了几分色气。
他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抬头看着王贾。
软弱可欺,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的想到这样一个词,也是,江家灭了,没人护着的江小公子实在是,太好欺负了。
江青衫是没什么表示,季昱却像是被触到了痛处一样,猛得站起身揪住了王贾的衣领。
“所以你们现在捧着我,也是存了以后我季家没落了,一起玩弄我的心思吗?”季昱比王贾高出许多,一双眼漆黑看不出情绪,阴森森的,透着股冷意。
“回答我,是吗,王三公子。”他嗓音低哑,像是从地狱逃出来的恶鬼。
江青衫看着他这般恼火姿态,却莫名感觉季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狗崽。
“不,不不是。”王贾结结巴巴的说着,一双不大的眼瞪的浑圆,里面全是恐惧。
“好了季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放了王兄,嗯?”李乐笑着打圆场,一边说着和气生财,一边使眼色让人去接王贾。
江青衫看着这场闹剧,乐不可支的倚着墙放声笑了出来。
他笑的凶,肩膀都在微微的发着颤,凌乱的发贴着他渗出薄汗的额角,狼狈不堪,活脱脱像个疯子一般。
王贾被放开了衣领,终于得以大口呼吸,余光看见江青衫在一旁笑,顿时是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发作就听见季昱透着森冷寒气的声音。
“都滚出去。”
江青衫脸上的笑意一顿,不过片刻又仰头靠着墙笑起来,众人只觉得莫名其妙,睨了他一眼,便步履匆匆各自散去了。
纨绔如鸟兽般散,江青衫收敛了笑意,撑着墙摇摇晃晃站起来,也准备自行离开。
刚跨出一步他就听见了季昱冰冷的声音。
“青衫,不打算留下来好好伺候你的恩客吗?”季昱咬重了恩客两个字,不无恶意,心里却想着只要江青衫拒绝,那他就…
他就把江青衫赎出去,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
江青衫捏了捏衣角,心思几经转折,还是止住了要往前迈的步子。
“好,季公子想怎么玩?”江青衫回过头灿然一笑,嗓音却在发着抖。
一个没控制住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碎片刺破他的掌心,渗出点点血迹。
季昱没在意这些,他只是漠然的想着,他们…
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