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七月份的天气已经热的不行了，今年是二零三一年，江南地区刚结束梅雨季节，连带着一旁的宁城，温度也升了不少。

    这是李书禾来到宁城的第六年，她的短发已经留长了，编成一条麻花辫搭在胸前。宁城的天气，已经不适合再披着头发了。

    ''李老师，我写完啦！''

    ''哇！''李书禾看着面前十一岁的小女孩，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佳佳真棒呢，那今天的课就先上到这里吧，老师回家了哦！''

    佳佳抱住她，''那下周见哦，老师。''

    ''嗯，下周见。''

    骗人的，其实下周她就不来了，但小孩子黏人，她也就没告诉。

    回到出租屋，李书禾用清水洗了一下脸，后就倒在沙发上了。

    这里地段不好，房间面积也小，所以她租得还算顺利。最主要的是——这里很便宜。躺了好一会儿李书禾才起来，把冰箱里的剩菜热了，简单吃了几口。

    楼下路过水果摊，卖水果的李婆婆摇着扇子，''阿禾又去医院看阿婆啊？！''

    李书禾停下小电驴，“是啊，婆婆还没回家吃晚饭啊？”

    “吃过啦！吃过啦！阿禾要买水果吗？给你半价哦！”

    水果摊上的葡萄水嫩嫩，芒果也黄橙橙的，反正就是那种一看就知道很好吃的水果。李书禾的目光扫过水果摊，最后道:“我想要一点西瓜，可以吗婆婆？”

    西瓜都是整个的，最小的那个看上去也有两三斤。这样的要求确实让水果摊有点为难，但李婆婆二话不说就开始挑西瓜。在一众西瓜中选了个不大不小的，放在手里掂了掂拍了拍。

    “这个刚刚好，差不多一盒呢。”李婆婆笑眯眯地开始切西瓜。

    瞧着有点不大对，李书禾道:“婆婆，我要一盒就够了。”

    “哎呦，我这记性，给忘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将西瓜切好装进盒子里，又拿袋子套上递给李书禾，“算啦，西瓜收你三块好啦。”

    李书禾看着那袋子里的两大盒西瓜，欲言又止。李婆婆直接抓过她的手，“快点拿着啊，阿婆这都是小生意，亏不了本的啦！快拿着去医院吧！”

    “谢谢婆婆。”李书禾拿稳西瓜，从口袋里摸出三张纸币递过去。李婆婆接过，“快去吧孩子，晚了回来就看不见路喽。”

    李书禾又重新坐回小电驴，往繁华的方向开去。李婆婆目送她离开，等人走后才坐下来，拿起扇子轻扇着风。

    “哟！李阿婆又在做善事啊！这都多少回啦？”

    李婆婆笑骂道:“你个死老头，小心眼，那姑娘多可怜，我多帮扶帮扶怎么了，就你掉钱眼里了！”

    老头嘿嘿笑了两声便没了下文。宁城其实算不上多繁华，和李书禾之前待过的城市相比，还是落后了。不过她挺喜欢这里的，这里生活节奏让她很舒服。

    所有的医院都是一个样，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有时空气中还会夹杂着其他药味，反正不大好闻。

    李书禾先是去缴了下个月的费用，再去的病房。病房里，护工和阿婆有说有笑的，李书禾站在门外看了会儿。

    小老太婆问护工，“我囡囡怎么还没来？天都要黑了，囡囡还没回家吃饭。”

    “段阿婆你先别急，你孙女马上就回来啦！我刚刚给她打了电话呢！”

    “嗯？”阿婆的脸皱成一团，“我囡囡还在上高中呢，哪来的手机？”

    “是借的班主任的手机。”护工叫孙尚，性格温柔开朗，做事让人很放心。她说完往门外看了一眼，刚好看见了李书禾。孙尚打开电视，“阿婆先看会儿电视，我去接书禾。”

    阿婆不满意，“我也想去。”

    “不行哦，天黑了外面有大灰狼，大灰狼最爱吃没头发的了。”

    “可是……。”

    “被大灰狼吃掉了就再也不能见书禾了，阿婆不想见书禾了吗？”护工道。

    “想！那我在这里等书禾吧！”

    阿婆答应了她，乖乖坐在床边看动画片。孙尚看了一眼才推门出来。她看见李书禾有些憔悴的脸，忍不住担忧起来，刚想问她最近怎么这么累，却先被截了胡。

    “阿婆最近怎么样？”她问。

    李书禾已经一周没来了，月初和月末总是最忙的，她腾不出白天的时间，连晚上的时间也不怎么腾得出来。

    孙尚:“比以前好些了，最近鼻血流得少了，饭也比之前吃得多，每天都有按时睡觉。”

    “嗯……好。”李书禾谢过孙尚便进去了。病房里的味道没外面的重，阿婆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格外听话。

    因为要治疗，小老太婆的头发已经剃光了。开始的时候她还又哭又闹不让剃，后面头发越掉越多，她嫌丑。于是在某一天的清晨，小老太婆用不在乎的语气和她说:

    “太丑了，我怎么会是个烂头发的呢。喂，妮子，你帮我推了吧，我才不要当烂头发。”

    “……嗯。”李书禾当时没说什么，随后就找了把剃须刀来剃了。

    小老太婆摸着光秃秃的头顶很是新奇。“凉嗖嗖的……嗯，哎？！妮子你怎么哭了？我烂头发你也哭，我不烂头发了你还哭，你……我都没哭呢！”

    ——

    “外婆，来吃西瓜啦！”李书禾笑着蹲在她面前，头发有些凌乱。

    阿婆扯了扯薄毯，警惕的看着她，“妮子，谁是你外婆？你别乱叫。”

    “阿婆，我是书禾，我是李书禾，你仔细看看？”

    她摇头，“我的小书禾是短头发，在……”两只手比划着，“在肩膀这上面，而且我的囡囡比你白，比你漂亮，你不是我的囡囡。”

    李书禾拿出西瓜，哄道，“你忘啦外婆？我今天晚上有表演，这是造型，学校专门弄的。”

    “表演……表演……，”阿婆想了老半天，才开口，“哦！对，书禾会弹琴，书禾会弹吉他！可是……。”

    李书禾又把西瓜放下，将手握成一个拳头，放到小老太婆面前，“看，食指上有颗痣，这能不能证明我是李书禾了？”

    阿婆捧起手，看到痣后当即傻笑起来，“嘿嘿，书禾，你打扮成这样我都认不出来了。西瓜呢！我要吃西瓜！”

    她把整盒西瓜递给外婆，然后看着她吃饭。吃了差不多三分之二，李书禾便收走了。阿婆闹脾气，李书禾又哄了会儿，直到八九点钟她闹累了，看着电视睡着了李书禾才蹑手蹑脚地出去。

    主治医生那里还是告诉她没有合适的骨髓，就算有，外婆这个血型也要排队。李书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说什么。

    也许是见她脸色不怎么好，也许是为了医院业绩，那个医生还告诉李书禾，他们医院的心理科也挺不错的。

    李书禾倒没生气，她笑着摇摇头，然后又去看了眼外婆。

    再次回到旧小区时，卖水果的李阿婆已经收摊了。她上楼，廉价破旧的感应灯走了好几步才亮，昏黄的灯照下来，压抑，显得这栋楼更加残破不堪。

    今晚她要好好睡个觉，因为明天得去面试。以前外婆生病，那个时候还不怎么严重，李书禾就打零工，一边照顾外婆一边赚钱。现在外婆在医院里，又有护工照顾，李书禾就准备找个固定的工作，工资也比零工高。

    第二天七点，李书禾就出门了。她一改往日的牛仔裤、白T恤，穿了一套平常不怎么穿的裙装。白色的半身长裙和七分袖雪纺上衣，把她的安静全全衬出来了。

    头发原本是要盘起来，或者是扎成侧麻花辫的。但李书禾看着外面的天，似乎是要下雨了，就随便梳了两下，没去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