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如此安静,忽然出现一道温润嗓音,周围的人都不由朝声音来处望去。
一楼无人在意的长廊处站着了个俊秀公子。
只见他着一件浅品月色圆领绸袍,黑缎玉牌腰带束住劲腰,头发半束半披,额前还似有若无散下两缕青丝,夜风一动,衬得他面庞愈发如仙如神。
一众看客险些被他容貌晃了眼,已然忘了他方才同蔡达说过什么话了。
蔡达站在看台中央朝他看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怒气迭生。
他怎长了这样一张脸?
而此刻坐在二楼窗边的傅宁,望着不远处的岑时眼睛都瞪大不少。
他今日穿的衣裳不就是那日她为了压制他中的情/药,不得不给他重新买上的那身么,她还故意给他买的好料子,就是为了能从中赚些赚些银子。
这衣裳自然是极配他的,但自那日之后他便再没有穿过,她以为他不喜欢,没想到今日居然又穿上了。
还是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刻。
站在长廊边的岑时似是丝毫不在意周围投来的目光,神态自若,只是头微微朝上扬起,目光直直落在二楼傅宁的面上。
看傅宁的表情,他便知晓傅宁认出这衣裳了。
想到此处,岑时唇边扬起一抹笑来。
那时岑时不穿,只是因为不想看见这衣裳就想起傅宁,毕竟想起她心中那股不适感就迫的他嗜血欲望飞涨。
而今日他打扮齐整,甚至不惜开口让齐影帮他一一搭配,穿的似哪户高官家中的贵公子,也只是想让傅宁的目光多放些在自己身上。
若可以,他只愿傅宁看他一人。
看台上的蔡达也顺着岑时的目光看到他与傅宁视线交错,眼中的怒火似要将水月阁烧个干净。
“不是说来比试,还站在台下作何!”蔡达大声喝道。
看客们被他呵斥的声音吓的愣在原地。
有些胆子小些的,望向岑时的目光都不由露出些惋惜。
这人虽相貌堂堂,但居然敢惹刺史,还公然同他抢这女子,真是死了都没人敢收尸啊!
岑时却不以为意,收回看向二楼的视线,径直往看台而去。
见场面有些冷,老鸨站在台侧高声道:“诸位是不是不参与今日的比武了?”见台下的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老鸨媚眼一翻,又道,“那今日便看刺史大人与这公子谁能赢得与美人共赏的机会了,诸位也猜猜看呐,今日究竟谁人得胜啊!”
此话一出,原本十分安静的人群陡然热络起来,有几人甚至高声喊道。
“自然是刺史大人更深一筹了!盈州人谁没听过大人年少时一人战猛虎,犹如猫戏老鼠,轻而易举!”
“是啊是啊,大人的身手我们谁人不知啊!”还有些阿谀奉承的也纷纷应和道。
可蔡达似并不吃这一套,一双冷眼扫向台下,几人顿时没了声音。
他是强是弱,还轮不到他们这等贱民来评判。
想罢,他便瞥了一眼身侧的小厮,那小厮便心领神会将手中的长枪恭敬递到蔡达手中。
蔡达掂量了一番长枪,手中竟感觉有些吃力,他望着手中的枪眉头皱了皱没再言语。
而岑时也信步走至台上,手中一把墨色长剑,冷冽又锋利,只是不知为何剑柄上挂了个雕琢颇为粗糙的玉石剑穗,配在这凌厉的黑剑上颇有些格格不入。
靠近看台的几人好奇心作祟,便凑近了些努力睁大双眼才依稀看那清剑穗的模样。
看轮廓......似是个糖葫芦?
一旁的老鸨见场面再次冷了下来,也顾不得这么多,拿起旁边小厮手中的锣,猛敲上一下。
“比试开始!三局两胜!今日端云姑娘能相伴谁的身侧,就看二位各自本事了!”
话音刚落,鸦雀无声的人群就陡然热烈起来,有各自大声议论的,也有为了在蔡达跟前露个脸,将他夸的天花乱坠的。
但看台上的二人却格外冷静,岑时神态淡然,似全然没将眼前之人当回事。
以他的身手,就算来十个年轻时的蔡达,也是不够看的。
而蔡达看他这模样,心中愈发来气,这人不仅长着一副勾人夺魄的面容,居然在他跟前还能如此气定神闲,这般不讲他放在眼里。
该杀!
“叮!”刀剑相交的声响猛然在楼阁内响起。
蔡达起手极快,长枪攻向岑时的速度显然与他这肥硕的身材不符,可岑时也只是目光定了一瞬,随即抬手迎上那长枪。
也不知是蔡达确有些本事,还是他猝不及防的一攻,虽没伤到岑时,却让他往后退了两步,看样子险些没站稳。
老鸨站在一侧,见状不由撇了撇嘴,小声同身侧的小厮道:“这公子看着有模有样,没想到还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啊,连这年过半百,养尊处优的刺史都打不过。”
小厮闻言双眉猛然提起,小心看了看蔡达的方向,谨小慎微:“妈妈说话小声些,若被刺史大人听到,怕你我都要掉脑袋的!”
“看你胆小那样,他在台上这么远哪能听得到,”老鸨瞅了小厮一眼,“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嗯?”
小厮不想继续说下去,只得弓腰点头,眼神却紧紧盯着不远处的蔡达,看他有没有朝他们的方向看来。
他可不想就这么平白送了性命。
而蔡达自出了这一枪,心中愈发自信起来,他还没使上几分劲就将岑时击的连连后退,可想而知,这人不过徒有其表罢了。
岑时也表现平平,有几次蔡达长枪攻来他险些没躲开。
四下的人群看得群情激奋,二楼窗边的傅宁面上却扬着淡淡笑意,似全然不为此担心。
岑时是何等身手,跟着他经历过这么多场面,傅宁心中再清楚不过。
一个蔡达怎会是岑时的对手,他这般看起来武艺不精的模样,自然是演出来的了。
傅宁要接近蔡达,定然是仔细查过他的家世,昨日比试乐器,今日比试武艺,全是为蔡达所设,既然要引得他求而不得,自然要耗费些功夫。
而今日岑时的“表演”,也是受了自己所托。
以岑时平日的身手,恐过不了两招蔡达就得倒在岑时剑下,若他败的如此快,便会追究起岑时的过错,难保他身份瞒不住。
可这是傅宁最不愿见到之事,岑时本就是来帮她的,让他平白惹上祸事,那她岂还能称作他的朋友。
所以她便让岑时些许出些力气就行,最好打的难解难分,那就算蔡达败下阵来,也不至于真去追究,只当是他时运好。
楼下喧闹不止,见岑时每每躲闪的动作如此惊险,又引得看客呼声一片。
而傅宁却静静坐在窗边喝起了茶,她可一点不担心,看似蔡达的枪尖马上要刺破岑时胸膛,实则不过是岑时故意为之罢了。
距离多远他该回身,要如何表现得武艺平平,这对岑时来说不过轻而易举的事,他不会真让长□□入他的胸膛。
傅宁对此,毫无怀疑。
场下打斗愈发激烈,蔡达此刻额上已汗渍涔涔,他已多年未曾耍过这枪,如今忽然用起来,颇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同岑时比试,这也绰绰有余。
只是有些令他不解的是,为何他每次攻向他,明明都近在咫尺却碰不得他分毫,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枪下溜走。
这般想着,蔡达心中愈发焦急,他终是上了年纪,身体不复年少康健,这般耗下去,怕不等他得手获胜,就得败在体力消减上。
想到自己与他的年纪差距,又想起傅宁貌美的模样,蔡达心中一阵憋闷。
只见他大手一挥,擦过额角的汗,旋即提枪又攻上,速度俨然比之前快了不少。
岑时不以为意,正要挥剑挡住,却见眼前的枪陡然变换了方向,本是朝面庞而来的枪,此刻竟直刺自己腰腹。
“叮!”
刺耳的声音划破吵闹的人群。
只见看台上两人身形交叠,看不出是谁占了上风。
只有岑时笑眼望向自己身前,淡淡道:“大人要在我怀中躺到何时?”
听了这话,蔡达原本泛红的脸瞬间铁青。
不知为何,明明方才刺向他的长枪已经迷惑住了他,这般短的时间他定然无从反应,却怎会忽然扭转身形,黑剑一挽,硬生生将他的长枪卡在腰侧,动弹不得。
而他们两人此刻的动作,若不是手上拿着武器,隐隐还有些旖旎之感。
蔡达在他身侧拼命想抽回长枪,却不见有任何成效,他心中恼怒至极,甚至怒极反笑:“你不过是个小白脸罢了,想与端云姑娘同游你也不问问自己配不配?”他说着还随即又嗤笑一声,“人要懂得看清自己的身份,别这么不懂规矩,做逾矩的事。”
闻言,岑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下一刻唇下的梨涡却愈发深陷,只是眸中没了笑意。
只见他身形一动,蔡达的枪顿时没了桎梏,往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住。
蔡达以为岑时还算有些识趣,刚要一击制胜,就见一直被动防守的岑时忽然提剑而来,那气势与方才截然不同。
若说刚才的岑时是武艺泛泛,连气势都十分绵软,现在这冷决而压迫的感觉却直逼的蔡达后颈发凉。
一个人一瞬间怎会相差如此之大?
还不等他深想下去,黑剑已然落在眼前,他挥枪挡去,已然晚了半分,剑锋划破肩膀,却不见血色。
蔡达大惊,却极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
还好他穿了软甲,不然这一剑得毁了他的肩甲。
岑时也有些困惑,不过一瞬便已了然,他穿了护住躯体的软甲,却不见得护得住别的地方。
不等蔡达反应,岑时再次攻来,一招一式没了方才的懒散,皆是剑剑致命。
到此,蔡达才知晓,定然是方才自己那番话激怒了岑时,可只是气急,怎会让他剑变得这样迅捷又凌厉,莫非......
蔡达脑中思绪万千,但此刻俨然不是能分神的时刻,他刚躲过岑时一剑,竟不知他会左手用剑,来不及格挡,就见那黑剑直逼自己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