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悦这个问题也难住了肖瑶。

    肖瑶头脑风暴了很久，才犹豫地列举：“感觉……感觉瑶瑶很适合主持人？或者……英语专业？啊，像阿姨那样的英语老师也不错！”

    杨悦的母亲是一名高中英语老师，父亲则是一名程序员，都是从雾宁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但他们的家庭教育理念是杜绝强求、尊重个性发展——俗称放养。

    尽管是放养，他们的家庭氛围却格外亲密，至少在肖瑶看来，杨悦与她哥哥杨乐，同他们的父母在互动时更像是朋友一样。

    正得益于那种和谐的家庭环境，杨悦才会有如此开朗大方的性格，像是一个明亮的太阳，照耀着、温暖着周围的所有人。

    “英语嘛……我也没有很喜欢英语，不过当老师……确实不错诶！”杨悦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场面，眼睛里都闪着光。

    董欣涵沉思片刻，开学考试结束的时候她看过全班的成绩单，杨悦的总体成绩虽然不是名列前茅，但英语这一科目格外突出——她貌似只扣了作文的分数。

    不过初中也没有非常深入，大学所学的专业内容和现在比，根本完全不能算同一回事。

    但董欣涵不打算把这些话说出口。

    毕竟这些话就算是诉诸事实，在任何时刻听起来都是泼冷水一样，更何况她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她也不过是一个没有上过大学，毫无经验的同龄人罢了。

    杨悦靠在肖瑶肩头上：“瑶瑶到大学的那个时候，一定已经是大钢琴家了吧！那你一定可以去世界上最厉害的音乐学院呢！”

    肖瑶把自己的头靠在杨悦的头上：“我以后……我只想自由自在地弹琴，大学什么的……我已经有老师了，不是一定要去那么好的学院，而且我也舍不得你们啊——”

    杨悦蹭了蹭她：“我也舍不得你——咱们一定要去同一个高中，然后还要在同一个地方上大学！”

    “嗯！”肖瑶用力地点点头。

    “那杨悦，你想上荣桂的什么大学啊？”秦玉杰忍不住好奇，“肖瑶肯定是去荣桂音乐学院吧。”

    杨悦哼了一声：“没准我能考上荣大呢！”

    “如果是当老师的话，荣桂师范大学才是最好的选择吧，”秦玉杰很是诚恳地建议。

    杨悦挑眉：“是嘛，我都没了解过……你知道的倒是挺多，难道班长大大也想当老师？”

    秦玉杰摆了摆手，神色突然有点落寞：“不是……我，我应该会学医吧。”

    杨悦很是意外：“诶？你对学医很感兴趣吗？我怎么不知道！哦，也对，你爸爸就是外科医生……那欣涵呢？你以后大学想学什么专业？”

    董欣涵猝不及防被点名，毫无准备：“我不知道……我都是听我父母的。”

    秦玉杰有些意外地看了董欣涵一眼。

    “可是，大学专业是非常慎重的选择，是几乎可以决定自己一生的事情啊，怎么能只听父母的呢？你总得有点自己的想法吧？”杨悦很是不解，“读大学的是你，又不是你父母。”

    董欣涵脑子还有些晕，已经不能在心里藏着掖着自己的想法，几乎是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我的想法不重要。”

    “哈？”杨悦的疑惑更上一层楼，“怎么会不重要呢？”

    “因为我也没有经验，根本没经历过，但父母拥有经验，可以提供合理的建议和指导，这样我就不会走错路了，走错路是浪费时间、浪费资源的行为。”

    杨悦逐渐来劲儿了：“可父母的建议未必一定是对的啊！而且所谓的‘正确与错误’，从来都是相对的。就像食物一样，同一个东西，每个人尝到的味道都是不尽相同的，你不体验，不去试错，又怎么知道什么是‘属于你自己的正确之路’呢？”

    董欣涵皱着眉：“有些没必要的事情，何必尝试？万一浪费了呢？”

    “那万一没浪费呢？那你就错过了！”杨悦看着她，“还有，什么叫‘没必要’，上大学选专业是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没必要！”

    肖瑶听出来了，这就是价值观不同的问题，只好拍了拍杨悦，让她别太激动。

    实际上杨悦也没有很激动，她只是有点不满董欣涵这一幅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样子，就像是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工具一样，毫无生气与活力。

    她始终坚信，生活一定要积极地感受世界的色彩——不论是苦痛、还是欢欣，因为我们的生命是如此的珍贵。

    杨悦盯着董欣涵那表情冷漠的脸：“你就真的没有任何自己的想法？喜欢的，讨厌的？就像是吃饭一样！或许你只是没能发现呢？”

    董欣涵沉下心来，仔细地回顾与思考，眼神涣散了很久，却终于被杨悦捕捉到真实的迷茫：“没有……或者说，我真的不知道。”

    这一波，总算是杨悦在微妙意义上赢得了胜利，她很认真地想了会儿，才提议：“我记得你生物和化学超级好，全是满分，没准以后也是当医生呢？”

    肖瑶“噫”了一声：“悦悦，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我知道啊，还有一句是‘劝人学法，千刀万剐’，”杨悦一拍手，“诶，秦神，你不是很喜欢政治类的那些，跟法学有关系的东西嘛，当律师也不错啊。”

    肖瑶啧啧称奇，佩服杨悦这不怕“诅咒”的脾性。

    秦玉杰其实一直在听着她们的讨论，突然被建议，整个身体都僵了：“啊，行，我考虑一下……”

    “律师会很忙哦，”肖瑶想起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班长大人慎重啊。”

    “其实——”秦玉杰刚想说，他其实很向往律师，但礼堂前侧的中央舞台已经彻底准备完毕，开始了讲座的环节，生硬地收住了他的话头。

    他们几人齐刷刷地朝舞台上的人看过去，那位青年身着规整的西装，眉宇介于成熟和稚嫩之间，也不知是不是舞台灯光和他身后的PPT背景板的缘故，让他整个人像是在发光一般，灿烂而明朗。

    “大家好啊，”青年的笑容里满是自信，“我是你们的学长，曾经也就读于雾大附中，现在就读于荣桂大学医学院。”

    董欣涵手指抽动了一下。

    “很荣幸，今天可以来到这里为大家演讲，我……”青年非常迅速地进入了顿挫有力的演讲，夹杂着一些个人经历和对学校的介绍。

    秦玉杰听得很入迷。

    “现在我看着眼前的你们，总能想起几年前的我自己，说实话，那个时候，我对于舞台上的学哥学姐，是憧憬和崇拜的，”青年讲到最后，已经非常放松了，“但与之一同诞生的，是巨大的迷茫感。”

    他轻笑了一声：“或许现在，你们已经有人和那个时候的我一样了。那个时候啊，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而且好像，中考在前，高考离我也无比遥远，想那些似乎有点太早了哈？”

    他做了个摊手的动作：“但实际上，不是的，我的高中同学有很多是高考后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事情、从事什么职业的人。当然，我不是在批评我的同学，只是我想说，相比他们，更早陷入迷茫，也因此更早获得了自己目标方向的我，实际上很幸运。”

    他耸了下肩：“我希望大家不要害怕迷茫，迷茫不一定是坏事，但请各位切记一点，那就是——不要逃避。逃避确实属于答案的一种，甚至可能让我们很开心。但更大概率上，我们可能会错过很多不该错过的事情，所以，一直去想、去思考，别停下来，然后付诸行动！勇敢地去做，不要怕做错！因为直到彻底的结果之前，谁都不知道你做的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比起没做过，最后可能会遗憾那些无尽的可能性，还不如去做，然后把失败的经验捏在手里，下一次就不会重蹈覆辙了，”青年想起来什么似的，调皮地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看法，我无比尊重个体的思想差异~”

    看着台下的同学们都不禁笑出声，他满意地点点头：“最后，送给大家一点祝福。我们啊，其实都是被社会推着走的人，这种浪潮并不会太在意你的个人意愿，所以，我祈愿在座的各位都可以保护好你们自己的心，不会弄丢自己最真实的心灵。”

    他做了个优雅的鞠躬：“谢谢大家！”

    掌声雷动中，下一位学姐也上了台，接过麦克风：“哈喽哈喽？大家好~我也是你们的学姐，现在就读于荣桂警察学院。”

    她一头利落的短发，看上去干净潇洒又帅气，她就着热乎的氛围调侃了几句前一位演讲者，很好地过渡到自己的演讲。

    整个讲座持续了将近3个小时，中间只休息了半个小时，但学生们全部都格外兴奋。

    学校十分尽心尽力，从各种高校里征集了不同专业的前辈来为他们进行了生动的演讲，内容都十分丰富——原本杨悦还以为会特别无聊呢。

    而董欣涵的体温也逐渐降低到低烧的范围了，头脑慢慢变得清晰，听着杨悦跟她讨论那些讲座里的内容，时不时就回应几句。

    学校这次比较人性化，让老师把他们领到宿舍楼下就解散了队伍，没有强制要求他们第一时间回宿舍楼，而是允许他们可以去一楼的超市买零食，或者逛一逛，让他们自行看着时间回宿舍，十点再查寝。

    回到宿舍的董欣涵真正坐到凳子上放空自我，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就差不多要到了十点的时间——杨悦见她精神头不错，硬是拉着她和黄笑远聊了十多分钟。

    她叹了口气，但终于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劲——

    “肖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