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欣涵轻声道：“哪怕她不能时刻陪伴你？”
“嗯，”肖瑶非常肯定地点点头，随后才有些烦恼地皱了下眉，“说实话，我小时候确实是想过要爸爸妈妈多陪陪我的，但是现在吧……”
她扒拉着勺子，戳了戳粥：“我现在其实很庆幸，一直都没有成为妈妈的累赘。”
董欣涵有些意外她的形容：“累赘……？”
“是啊，”肖瑶放下勺，拿筷子夹起白乎乎的包子，“说白了，‘妈妈’只是她的身份之一，而不是全部。如果真的因为我，就放弃梦想、不继续深造了的话，那我真的会超级愧疚……”
肖瑶咬下一口包子，鲜嫩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让她愉悦地眯了眯眼：“所以啊，我超级佩服的就是——我妈妈没有放弃任何一个身份，而是都尽她的全力去做到平衡！”
如果这么说的话……
董欣涵也跟着咬了一口包子：“那确实很不容易，值得敬佩。”
她突然有些感到惆怅，对肖瑶腾升出敬意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很成熟了，但在这种事情上，却是比肖瑶差远了。
父母也是人啊，他们应该拥有自己的人生，而自己不能因为身为孩子，就理所当然地想要成为他们的全部。每个人生命中的第一顺位，都应该是以自身的价值为主才对。
仿佛某个心结被解开了一般，董欣涵有些松了口气：“其实我一开始以为你妈妈从事跟钢琴有关的职业呢。”
肖瑶一边笑，一边摇头：“那还真不是，不过说起来，我爸妈确实在我小的时候就经常给我听音乐。”
“哦，”董欣涵喝掉最后一口粥，“然后就送你去学钢琴了？”
“没~”肖瑶把包子彻底解决掉，“这主要应该归功于我的继母，是她强烈支持我深入学习钢琴的，我爸爸一开始都不知道呢。啊——”
肖瑶突然不说话了，目光盯着董欣涵的身后，于是董欣涵下意识地往后看过去，发现是三个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女青年，其中一个人的矿泉水不小心掉在了附近，所以她们才暂时停在董欣涵的身后。
等到她们走过了，杨悦才小声但兴奋地说：“她们的白大褂好帅啊——”
肖瑶的注意点明显不同：“她们的背包看着好沉啊——”
杨悦停顿两秒，判断道：“应该是医学生吧，毕竟穿着白大褂！”
董欣涵放好筷子，擦了擦嘴：“不是只有医学生会穿白大褂的……”
杨悦失望地“啊↘↗↘”了一声。
“……不过周六还要上课的话，应该是医学生，”董欣涵补充道，“而且我刚刚看到她们衣服胸口的标识了。”
杨悦瞬间复活：“哇哦——”
她看了看远去的白色背影，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董欣涵，突然整个上身往前一凑：“欣涵，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学医么！你可合适了！真的！”
肖瑶喝完她的最后一口粥，语气凉凉：“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哦。”
董欣涵对着杨悦那亮闪闪的目光，败下阵来：“我会好好考虑的……”
杨悦满足了，像是没骨头似的，往肖瑶身上一靠：“哎呀~瑶瑶，你就不觉得欣涵适合学医嘛~”
肖瑶任由她靠着，心知肯定斗不过她，也不废话了，直接附和：“确实确实~适合适合~”
她们没能拉扯太久，秦玉杰就开始组织纪律了。
董欣涵站起来，看了眼远处的秦玉杰，又看了眼黏在肖瑶身上的杨悦，语气有些微妙：“那你觉得秦玉杰适合学什么？”
这一问，把杨悦的注意力拉走了，肖瑶立刻趁机把她推开，站起身来，朝董欣涵比了个赞。
杨悦回答得很快：“学法呀！看！”
她光明正大地指着秦玉杰：“一身正气，资深老干部了，多合适啊！”
秦玉杰一下就注意到她们这边了，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朝她们点头示意。董欣涵不得不承认，秦玉杰虽然有一张稚嫩的脸，行事作风却已经足够的成熟稳重。
确实老干部，董欣涵在口头上不予置评：“走吧，集合了。”
学校今天安排的行程是先去参观位于荣桂的两所国内顶级大学，每个班级都有一位导游带着参观。
肖瑶她们对解说都不太感兴趣，所以只注重拍风景照和聊天，时不时注意一下队尾是否有人掉队就好。
“真大啊，”杨悦第不知道多少次感慨，“真大啊……”
“毕竟是顶级大学，”董欣涵看着在风中摇曳的柳树条，“但荣大的绿植确实是太丰富了点。”
肖瑶简直都要听不到她们说话了，她盯着不远处的湖水，嗅着清新的空气，清风抚着她的脸颊，透亮的阳光让边上那树枝的每一分细节都被湖水完全的记录下来，反映到她的眼里，像是一个个即将自然起舞的音符，让她觉得这里的一切简直就是天堂——创作的天堂！
杨悦看了眼很显然已经灵魂出窍的肖瑶：“欣涵，说不定这就是你以后的大学呢！”
董欣涵确实有这个打算：“嗯……希望吧，我会努力的。”
杨悦鼓了下腮帮子：“你肯定行的啦！”
董欣涵眨眨眼，诚恳地看向杨悦，决定礼尚往来：“说不定这也是你以后读的大学呢。”
杨悦大惊失色，连忙摆手：“您言重了！我肯定不行的啦！”
“言重”是这么用的么？
董欣涵挑眉，决定还是先问更重要一点的事：“为什么，我觉得如果你努力的话——”
“我可不喜欢数学，”杨悦的语气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我连初中数学都不擅长，更别提高中了，据说高中那玩意儿跟初中的完全不是同一个级别的！我这种小菜鸟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没那个学数学的天赋。”
要是用天赋来论事，董欣涵可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她知道自己算是拥有天赋的人：“那……你英语厉害啊，扬长避短也不是不行。”
杨悦还是摇头：“能考上荣大的这种级别，基本都是不太可能拥有短板的，至少针对这些要高考的科目来说。”
“啊……”董欣涵倒是没想过这些。
“所以有的时候，我也觉得这应该算是应试教育挺不公平的一点吧，”杨悦语气里有了一丝低沉，“和那种拥有天赋的人来说，我再怎么样努力都是比不上的啊，偏偏评分标准却都是一模一样的。”
杨悦瘪了下嘴：“要是能学自己想学的就好了……如果我以后真的只学英语专业的话，我现在学这些物理化学，到底有什么用啊……”
董欣涵思索着应该如何回答，但有个声音却比她更快。
“悦悦，那你现在是想好要学什么了吗？”
肖瑶笑着看向杨悦。
“……没，”杨悦有些消极，“完全想不到——我只知道坚决不学数学专业就对了！”
“所以啊，”肖瑶揉了揉杨悦的短发，“因为很多人都未必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这种基础但全面的教育就给了我们选择的底气——如果你想要选择或改变未来的职业，都拥有基础的能力，而不是从零开始。”
杨悦皱着眉，勉强认同了这个说法，但还是问：“那像你这种已经确定自己要做什么的人呢？你要做曲、弹钢琴，学这些对你有什么用呢？这不是既浪费时间，还增加压力的事儿么？”
肖瑶点点头：“确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我妈妈说，制度只有更完善，没有最完善。我妈妈她也不喜欢数学，不擅长，大学专业学翻译的时候最庆幸的就是再也不用看数学了。她说，高考中的数学给她的影响很大，拽了她很多分，不然可以考虑更好的大学的。”
“不过好饭不怕晚，如果你真的热爱与坚持，该属于你的终究还是会等着你的，”肖瑶一边回忆，一边说，“只是可能对于有所热爱的人来说，这样规定了科目的考试是让他们沿途经过的路要更加曲折一点，但终点仍然不变——所以这就是一场考验了。”
“但找到热爱的人终究只是少数，尤其我们的年纪太小，非常不坚定，”肖瑶模仿着她妈妈的口吻，“为了多数人考虑，这种基础性的考试是必然的，大概这种结果是没办法改变的。”
杨悦有些不开心：“那这样的话，岂不是永远都要这样循环嘛……”
肖瑶拍拍她：“毕竟我们的力量不够啊，所以只能积极地转变自己的心态了！毕竟不顺应这种制度，后果只会是糟糕的。但如果真的不喜欢，那我们也可以努力去积攒自己的力量，等到有一天，可以成为改变一切的人！”
杨悦被她说的兴奋激动起来：“哦~你说的对！哦，额，阿姨说得对！”
杨悦原地蹦了两下，使命感和责任感此刻在她心底喷发：“要努力！要奋斗！啊！时代在召唤我们！”
你们说的倒是轻松啊，董欣涵心里叹息着，不打算叫醒这两个被鸡汤灌迷糊了的人。
反正这个鸡汤毒不死人，结果也不是坏的，董欣涵想，那暂时就这样吧。
她扫了眼时间，提醒那两个击掌玩儿的欢快着的两人：“走吧，快到集合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