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董欣涵那规律的生物钟更早的，是黄笑远的闹钟。

    黄笑远昨晚上床前还特意放在了远处的桌子上。

    其实也已经很接近董欣涵往常的起床时间了，所以她接受良好地起了床，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就三两步走到桌子边，关掉了闹钟。

    看清楚时间后，董欣涵略有些无语。

    现在是5：32，但她记得昨天黄笑远说过闹钟定了六点半的。

    董欣涵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床铺的方向，剩下的三个人仍然安详地窝在被子里没什么动静。

    她梳理了一下记忆，发现还是记不得她是什么时候入睡的了，而且也基本上分不出是谁先睡着了。

    董欣涵无声地笑了笑，走到自己床边，把自己的闹钟提前关掉，轻手轻脚地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去洗漱了。

    等她收拾好自己走出来，就正巧看见黄笑远踢了一脚被子，把大半个被都踹掉下来。

    董欣涵急忙放下洗漱用品，走到床边想把被子弄上去，结果还没等到她碰到被角，黄笑远自己就有气无力地拽上来了，然后才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醒了？”董欣涵用气音问道，“还没到六点半呢。”

    “没事，我其实听到闹钟了，”黄笑远的声音还迷糊着，“睡不着了。”

    董欣涵没说什么，思索片刻，把桌子上的手机递给了她后，就窝在自己床上看书——她带了两本课外书，以防休息的时候无事可做。

    刚过六点不久，肖瑶也醒来了，正好是在她闹钟要响起来的前一分钟。

    看到入定品书的董欣涵和刷着手机的黄笑远，她非常惊讶：“你们都这么早的嘛？”

    董欣涵波澜不惊：“习惯。”

    黄笑远尴尬一笑：“意外……”

    等肖瑶也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将近六点半了。

    昨天老师说的早饭集合时间是七点，所以黄笑远先一步下去打探情况，留下董欣涵犹豫着要不要叫杨悦起床。

    肖瑶就很不客气，趴在床边的栏杆轻轻地拍起杨悦的那一团：“悦悦，半点啦，起床啦！”

    她重复了三遍，杨悦才哼哼唧唧地回应：“再睡……五分钟……”

    肖瑶很显然习惯了，留下一句“就五分钟哦！”就不管她了，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董欣涵放下心，也开始换衣服。

    五分钟后，肖瑶准时地又去拍打杨悦团子：“五分钟到啦，起床啦！”

    还是重复了三遍，杨悦同款哼唧地回答：“再五分钟……最后五分钟……”

    董欣涵看着肖瑶熟练地放弃，心里略感不妙：“你……”

    肖瑶了然，朝她摊手：“习惯就好，习惯就好，相信悦悦的潜力吧，如果是她，完全来得及的。”

    董欣涵有些不安地开始收拾背包。

    五分钟后，肖瑶去拆杨悦团子：“五分钟到啦！要晚了，快起来！”

    “……最后！真的最后！五分钟！”杨悦的声音充满困倦，却还是在试图垂死挣扎。

    肖瑶坚决不再退一步：“不行！要晚了，快起来！起床！”

    董欣涵看不下去了，走到肖瑶身边，跟着劝：“杨悦，就剩20分钟了，要来不及了，快起来吧。”

    两人混合音频攻击，杨悦终于略有不耐烦地坐起身来，董欣涵刚松了口气，结果下一秒，杨悦就仿佛没了骨头一般，向后一仰，“哐”的一声，结结实实地砸在床上。

    董欣涵眼睛都瞪大了，肖瑶却是见怪不怪地接着劝她起床。

    杨悦又一次半死不活地撑起身子，这一回，她软绵绵地向前一趴，倒是终于没彻底闭上眼接着睡了。

    “起，起……我起……”杨悦努力地眨眨眼，抻了个懒腰，才慢悠悠地爬下来。

    目送杨悦飘进卫生间，董欣涵这才有些不堪置信地艰难道：“她……一直都这样？”

    “是啊，赖床大王，”肖瑶好笑地耸了下肩，“她哥哥也没少跟我抱怨叫她起床费劲儿，真的是……起床困难户。”

    “……啊，”董欣涵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赖床是每一个泡在幸福中的孩子才能拥有的特权嘛，”肖瑶说，“悦悦这么能赖床，也就不奇怪啦~”

    她接着就又去收拾背包了，留下董欣涵在原地怔楞。

    事实证明，杨悦的潜力确实是无穷的，她在短短十分钟内就完成了洗漱、换衣服和收拾背包的全部内容——当然，这也部分得益于她昨晚就把背包收拾得差不多了的缘故。

    董欣涵很佩服，但不是佩服杨悦的行动速度，而是她明明起床的时候还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这才没多久就又是精力充沛的阳光灿烂了。

    真神奇啊，董欣涵心里赞叹。

    学校这次给他们安排的早餐就比较简单了，都是常见的早餐铺会卖的食物。

    杨悦选的是小米粥、肉包子和两根小油条，最后还要了一杯豆浆。

    肖瑶和董欣涵跟她选的一致，找了位置坐下来后，刚想动筷，杨悦就拿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起来。

    据董欣涵感觉，杨悦这一连串大概能拍了至少十张。

    “给你爸妈发？”肖瑶被她提醒了似的，也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找到“相亲相爱大周门”的群，发送过去。

    “嗯哼~给你的师门发？”杨悦反问回去。

    肖瑶有样学样：“嗯哼~”

    她们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一起闭眼、二点头，在头仰起来的那一刻微笑：“嗯~”

    董欣涵眨眨眼，不再多看，低头吃饭。

    杨悦的手机震了震，是她妈妈发了一条语音：“看上去挺不错嘛，一定要好好吃早饭哦，要吃饱哦~”

    “知道啦~”杨悦也发语音条过去。

    杨悦妈妈：“Have a nice day！”

    杨悦：“I will~”

    哦对，杨悦的妈妈是英语老师来着……

    董欣涵突然有些好奇地提问：“肖瑶，你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肖瑶毫无准备，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额，亲生母亲的话，是翻译，继母的话，她是小学语文老师。”

    她这个回答，倒是让董欣涵有点不知所措了。

    杨悦倒是很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题：“我妈妈和瑶瑶的亲妈是大学同学呢~所以我们俩才从小就认识~”

    “额……对不起，”董欣涵这个提问真的就是忽然的好奇，却没想到……

    “不用道歉啦，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肖瑶笑了一下，“这没什么的啊。正好简单跟你说一下吧？我爸妈是和平离婚的，在我6岁的时候。”

    董欣涵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发现肖瑶是真的不介意才微微放松下来。

    “他们都很重视我，也很爱我，要离婚的时候也是跟我认真地解释过原因的，”肖瑶抿了一口豆浆。

    董欣涵不是很能理解，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离婚。

    “其实这事儿挺简单的啦，我爸爸是律师嘛，他的工作很稳定，但是我妈妈还想接着深造，所以要出国留学，”肖瑶叹息了一声，“总是聚少离多，其实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嘛……所以还是和平离婚了。”

    聚少离多吗？

    董欣涵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家庭，发现她并没有怎么感受到过父母之间的亲密，她的父母平时更多的都是公事公办的正经模样，完全是在以经营的态度面对一个家的感觉，真难想象会有人因为“聚少离多”的理由而离婚。

    “看你的表情，好像很难理解是嘛？”肖瑶又舀了一勺粥，“你的表情好像逐渐变丰富了诶~还是我错觉？难道是我越来越能看懂你了？”

    她刚跑题两句，就又接着自行扯回话题：“哎呀，我爸和我妈是在大学期间认识的，都在读研的时候意外有的我，其实我爸一开始都没想要我来着……但我妈妈坚持生下了我，她觉得这是一种天赐的缘分，是命中注定。”

    “但是有孩子，也不一定就要让自己的人生价值都围绕着孩子转啊，”肖瑶垂眸，目光里闪烁着敬佩，“我妈妈就是，她在尽量完成一个母亲的责任的同时，不想放弃自己的梦想，仍然追求自己的人生价值！所以选择了接着深造。”

    “只是我爸……我爸很喜欢有家人在身边的陪伴感，但妈妈的选择，注定了她总是要出国奔波的，所以没办法嘛，还不如和平离婚，各自再去找寻更合适的人呢。”

    杨悦点点头：“嗯嗯~唐阿姨人也超级好！”

    董欣涵下意识提问：“唐阿姨？”

    “我继母，”肖瑶笑了笑，“其实我觉得，就目前来看，一切都很好。不论是我爸还是我妈——额，两个妈妈，嗯……都收获了更好的生活，挺好的。”

    董欣涵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逃避似的借着喝粥，沉默了片刻。

    肖瑶脸上展现出的笑容看上去并不虚假，或许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是被家人所爱着的，而不是被抛弃了的。

    同样都是工作繁忙，肖瑶的父母却和自己的不同。

    自己曾不止一次怀疑过他们到底是爱自己，把自己当作人来看，还是只是喜欢一个可以满足他们要求的工具。

    毕竟她好像永远比不上工作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你家长都很厉害啊……”

    她由衷地感慨道。

    肖瑶闻言，挺直了背：“那当然啦，我最佩服的就是我妈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