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师……”
这里处于基地边缘，一般只有相应的工作人员会过来，现在都已经回去了。右边的中层遮光窗还没关闭，海上夜空中的月亮特别圆，光亮的很，照进来再配上气温系统出口吹来的风，有种冷悠悠的感觉。
刚开口就被打断，付顽有点惊讶地侧头去看文非。
“对不起，没能第一时间来跟你聊一聊，听一听你的经历，这件事确实不能被其他人知道，我需要谨慎一点才能更好地保护你我。”
文非很认真严肃地道歉，付顽急忙摆手。
“没事没事，文老师我没有怪您，只是……只是很想听您讲一讲……”
“讲一讲？”
“是，我按您的嘱咐在浮游信号塔上做了一些改动，可以保证它的使用期限大大缩短，而且不容易被发现。”
“老师，如果信号塔被毁了，所有人真的就会不再幻想着回去么？”
文非了然一笑
“不会。”
付顽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
“那我们……”
“付顽，你的历史学得很好，能说说我们为什么要学习这个科目吗？”
“您说过是为了传承人类的文明，让文化没有断代，能一直延续下去。”
“可是，人脑太脆弱了，它会随着死亡消逝，基地的资源和环境并不能供给人类大量生育，这样的情况下传承文明更好的选择是以文字或信息的方式记录下来。”
“那是为了……以史为鉴？”
文非欣慰点头。
“这样的情况在历史上并非没有发生过，时代的洪流人力不可阻挡，但它也是由千千万万个人推动的。”
“基地能存在至今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你看看这周围。”
付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平常不会到的南区最边缘，透明的舰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暗色海洋，在苍白的月光印照下透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两人所站的位置正可以清晰地看见一条巨大的金属索链一头连着基地外壁，另一头延伸向海洋深处。隐约可见其没入水面的方向有着数量庞大的海洋泡沫。
基地所在的位置不在浅海，如果在水流带动下四处漂浮是很危险的，所以会在各面安排船只通过金属锁链固定基地的位置，保障基地安全。
“如果这些锁链断裂，所有人将陷入未知的死局。明明早已证明了曾经的陆地不再适合人类生存，那些人却还是非要堵上巨量的资源寻找回去的路。”
舰窗前的文非被月光照得格外苍白。
“这是行不通的，我们得尽自己的力量来阻止这些人。”
付顽觉得文老师的这些想法她听了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会让自己安静下来，平复心情，再次确认自己的目标。
“明白了，文老师，我会继续努力，那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先把你手里的工作认真做好，尽早毕业，投入基地的建设工作中去吧。”
文非说着，瞄了眼腕上的手环。
“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啊，好的，文老师再见。”
付顽这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赶紧告别文非，急急忙忙地往回赶。
“付顽。”
“嗯？”
转头一看，文非温和一笑。
“祝贺你顺利结业！”
喜悦忽然涌现，忍不住笑得灿烂，付顽向他挥挥手。
“谢谢您！”
直到文非消失在视线里，付顽才又转回来，小声哼着歌回了宿舍。
一夜好眠。
环境保障组的行动力显然强得可怕，假期第一天敲定方案，第三天就把东西给组装好了。
“装置试用，你也来旁边观摩吧，记录一下数据，也学一下清洁船操作流程。”
陈劲在指定清洁船实验人员的时候宣布由自己领队测试，还顺便带上了付顽。
这种实地参与操作流程的观摩机会是很难得的，一般来说如果学得好的话甚至有可能会给观摩者一个上手的机会。
“好的！”
付顽果断带着记录本就小跑跟上了陈劲，后面的组员哈哈地笑起来。
“别着急，小孩，我们会给你留位置的。”
“放心吧，组长不会把你忘在岸上的。”
清洁船是为了清理海洋垃圾而造的，说是船，其实造型更偏向潜艇。因为基地外白天温度极高，表层海水几乎时刻都在沸腾，所以清理时间都定在晚上，然而即使如此，海水温度依然没有达到能让人暴露在外的程度，因此清洁船始终需要保持水下作业。
正常清理垃圾使用的是捕捞臂，这显然不能用于泡沫的处理。海洋泡沫由海洋中的各种物质在海水不断的搅动下形成的，虽然占的空间体积大，但毕竟只是泡沫而已，对基地没什么威胁，所以最多也就是把它往其它方向拨一拨，并不正经地进行捕捞。
最近泡沫的量忽然增大，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了，环境保障组这才重视起来，正巧有学生做了相关模型，干脆直接征用。
很快，这艘小小的椭圆潜水艇样清洁船入水，随着指令输入，清洁船上方斜向前和斜向后伸出面积极大的吸水口和排放口，像在头尾长了两个喇叭一样。
随着清洁船的活动，头部的“喇叭”不断地已强大的吸力把海洋泡沫吸入，经过一道道清洁与过滤，再由尾部的“喇叭”排出，虽然不能完全清除干净，但是泡沫体积变得极小，只剩一层薄薄的沫子。
环境保障组每天都在检测基地附近海域的成分组成，这些海洋泡沫的成分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这种程度的过滤已经完全够用了。
很快，第一次下水实验圆满成功，之后再用六艘清洁船清理个四天就差不多能把泡沫的量控制住了。
船只操作基础是低年级课程，这几艘清洁船的自动化都做得不错，再加上付顽本身就是这套过滤器的开发者，很快她就获得了驾驶的机会。
“小孩，我肚子疼，你都开了这么多次了，今晚就自己去吧，我待会回来给你开阀门。”
订好今晚一起开船的组员实在憋不住了，边向厕所狂奔边喊。
付顽哭笑不得，这也对自己太放心了。
清洁船她这两天倒是上手了，也没说什么，自己就出发了。
东区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付顽忽然想起之前和文老师一起在南区的时候看见有一片厚厚的海洋泡沫，干脆选择去把那边清理了。
夜深了，一个人开船潜在海里特别安静，耳边只有过滤器工作的声音，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咔嚓——”
异样的声音响起，付顽赶紧暂停过滤，开了后台检查，发现过滤器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开了自修正模式，异物很快就被送到了她的面前。
那是一张纸，被折了几折，展开一看，表面有一层油膜，竟然完全没湿，上面的内容清晰可见，只有短短一句话。
“不要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