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菁菁选了一家网红日料店，这家店最近在网上很火，抢了几次票都抢空，这次居然被她抢到了。

    周六傍晚，店里早就坐满了人。

    宋菁菁正拿着勺子往嘴里送鳗鱼饭的时候，毛老板突然开口说话，伴着周围嘈杂的声音传到宋菁菁耳朵里，“菁菁，我们要不要在一起试试看。”

    一勺鳗鱼饭入口，满嘴香浓的酱料味，舌尖告诉她这饭太香了，但大脑却被这句话打断，开始叫嚣着，什么？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这句话？

    宋菁菁露出一个迷惑的表情：“啊？”

    灯光下，宋菁菁看到毛老板的耳朵红红的，一个近三十的男人，此刻像少年一般纯情。

    他以为她没听清，放大了一点声音再次说道：“我说，我们要不要试着谈一场恋爱？”

    怎么拒绝才能不尴尬？宋菁菁此刻脑子里闪过一百个想法。

    “呃，不行。”

    嘴比脑子快，她这个臭毛病在此刻再一次显露出来。

    毛老板愣了一下，随即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用纸巾细心地包住一根刺身串串的木签放到了宋菁菁的餐盘中，“哦，没事，我就随口一说。”

    “谢谢。”

    “客气什么。”

    宋菁菁垂着眼睛，不敢再看毛老板，她想说些话来缓和下气氛，“你很好，但是我一直拿你当我哥。”

    “呵，你这是开始发好人卡了？”

    “不是，这是真心话。”

    “还有就是——”宋菁菁斟酌着，底气有些不足地开口：“如果我喜欢男的，我肯定会考虑你刚才说的话，但是我不喜欢男的。”

    她说完，抬头看了眼毛老板，他脸色有些难看。

    坏了，他不会觉得这是什么拒绝人的话术吧。宋菁菁心想。

    “这也是真心话，不是为了拒绝你才这么说。”

    毛老板听了她的话，用了几秒的时间，便接受了这个事实，“好吧，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那你之前都是谈女朋友？”

    宋菁菁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有女朋友？”

    “没，早就分手了。”

    “哦。”毛老板点了点头，接着又问，“怪不得之前那个小哥追你你不同意，我还以为你在暗恋我。”

    “啊？”宋菁菁吓了一跳。

    “哈哈，开个玩笑。”

    我怎么觉得你真是这么想的呢。。。

    宋菁菁默默地咬着手里的串串。

    “你觉得文森为什么放着万家不选，选咱们这个无名小卒？”毛老板放下筷子，把刚才的对话当作是个小插曲，两人开始商谈摆在他们面前的这个“馅饼”。

    “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万家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有优势，另一种可能就是——文森可以从我们这里得到它想要得到的东西。”

    文森做出这个决定，肯定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宋菁菁可不认为是因为她和毛老板的一片赤诚之心，虽然真心难得，但在生意场里，利益才是最可靠的衡量基准。

    她又盛了一勺饭放进嘴里，这次舌头和大脑同时感受到了这饭的美味，不禁感叹：这饭确实香啊！

    “有道理。”毛老板点了点头。

    “哥，我要给你提个醒。”

    “你说。”

    “和文森签合同的时候一定要冷静，合同条款一定一定要看清楚。”宋菁菁嘱咐道，但又想了想，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反悔的余地。

    “嗯。知道了。”

    “不知道文森想从我们这拿到什么好处。”

    两人沉默不语，他们心里大概能想到，和文森合作，那代价是什么。

    现在的鲸喜和绮跃，就站在悬崖边上，往前迈一步，坠入深渊，可立在这崖边不走，后面有千千万万的人如饿狼般涌上来，他们会被踩死。

    闭着眼睛跳吧，万一深渊底下又是一个新世界呢？

    两人吃了近两个小时，才揉着肚子，一步一步挪着去结账，他们公司福利尚来不错，和老板出来吃饭从不用掏钱。宋菁菁靠着前台的桌子，等着毛老板结那张长长的账单。

    她今晚仿佛把一年的日料都吃了，此刻闻着店内徐徐飘来的味道有些反胃。

    “我去外面等你。”宋菁菁和毛老板说了声，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冷气争先恐后地钻进屋里。

    宋菁菁裹紧了衣服，这冷气直直地跑进她鼻子里，晕乎乎的脑袋一下子清醒。她低头躲风，给来人让路，却发现那两人在她面前站定了。

    “好巧。”

    她闻声抬头，看到了文樾那张素净的脸。她旁边站着一男子，瘦瘦高高的，两人都穿了长长的风衣，往那儿一站，像奢饰品牌的模特。

    “好巧。”宋菁菁回了句，“文总您来这吃饭？”话音刚落，她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

    听见这话文樾就笑了，“是，你也是来吃饭的？”

    宋菁菁脸微微发热，“对，刚吃完。”

    “你——”文樾还想说什么，被结完账走过来的毛老板打断。

    “文总，这么巧，您也是来吃饭的？”毛老板在前台，远远看到宋菁菁正站在门口和人说话，走近一看，居然是文樾，真是巧了。

    “是，你们这是公司聚餐？”文樾看了眼毛老板身后，没看到其他同事，心里了然，看来是二人约会。她看了眼宋菁菁，那人正窝在她那厚厚的、毛茸茸的领子里，像只火鸡一样。

    门又被打开，外面又进了人，文樾草草回了毛老板两句便向店里面走去。

    毛老板看着文樾和她身边男人的背影，说了句：”那是文总男朋友？两个人真是够般配的。”

    宋菁菁置若罔闻，推开门走了出去，冷风吸进鼻腔里，像针一样。

    周一，毛老板带着宋菁菁去文森签合同。

    一迈进公司大门，毛老板就感受到了这么大一家公司和他自家公司的区别，从办公楼的地理位置，到内部装饰，再到职能分类，他只感叹自己太过渺小，上升空间还很大。

    他们到会客厅的时候，文樾正在开线上会议，秘书端了两杯茶水，让他们稍作等候，便退了出去。

    宋菁菁端着茶杯，握在手里。她俯看窗外，地面上的一切都显得渺小，偶尔有行人路过，抬头仰望，像很久之前的她自己，好奇地看着直冲云霄的高楼，试图望穿玻璃，看看里面是什么场景。后来，她进来了，觉得里面的人其实和外面的人一样，整天忙忙碌碌，有人为了生存，有人为了理想，哪里都一样。

    那天，文樾姗姗来迟，她面带着微笑，有条不紊地梳理着合同条例，但是宋菁菁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文樾的疲惫，她眼底带着淡淡的青色，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休息好了。

    她现在——这么辛苦吗？宋菁菁边打量着文樾边在心里想。

    前几次见面，只看出她的脸比两年前瘦了点，今天见面，文樾只穿了件衬衫，被裁剪成修饰身材的形状，这才看出，她的肩膀、腰，似乎都比之前小了一圈，看着有些楚楚可怜，宋菁菁缩了缩肚子，感觉文樾的腰比她的还要细了。

    文樾正全神贯注地陪毛老板翻看着合同，不经意间，注意到一旁的宋菁菁似乎在走神，她的眼神一会儿落在文樾身上，一会儿又落在她自己身上。

    一抬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文樾用眼神询问：“你有疑问？”

    宋菁菁摇了摇头，不再乱看了。

    毛老板没注意到旁边两人的眼神交流，他正认真听讲呢。

    和文森签订的这份合同不止是条款信息，还包含了双方未来在宏观上的发展。他之前给文樾发过鲸喜近几年的规划，没想到文樾结合了文森的战略计划，制定出了一份更完善的规划，帮他补全了之前的几处缺口，例如宣传不到位的问题。

    最后，他郑重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文总，我觉得没问题，咱们合作之后，这些愿景一步一步都能实现！”

    文樾满意地点了点头。

    宋菁菁感慨文樾这嘴可比她还能煽动人，已经把毛老板的一颗心栓得死死的了。

    “那今天就到这里，我之后还有其他要处理的事情，就不陪二位吃午饭了。”文樾站起身来说道。

    “好好好，文总您忙，我们就不再打扰了。”

    毛老板郑重地伸出手，认真地说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至此，鲸喜和绮跃就加入了文森的阵营，这在业内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本以为最有胜算的万家却没拿到这个机会，上任的却是名不见经传的鲸喜和绮跃，其他人都以为鲸喜背后或许有哪个大老板，但实际上，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是撞大运了。

    有一句话不是这样说的吗？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样一看，他们也算有实力。

    之后的一个多月，鲸喜内部进行了大的调整，专门设立了一个部门负责对接文森那边的工作，同时又优化了一些之前的流程，宋菁菁这一个月也忙碌了许多，很多流程的更新都需要她全程跟进，修改、制定、试行、再调整，忙起来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冬天不知不觉过去，春天又来临。

    这天，宋菁菁打开手机，发现过几天是文樾的生日，她想了想，准备了一份礼物寄到了文樾公司。

    文樾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有些惊讶，她每年过阴历、阳历两次生日，阴历和亲近的人一起过，阳历偶尔会和客户朋友一起庆祝，像是寄到公司的礼物，一般都是客户和生意伙伴送的，今年离阳历生日还早，她以为是哪个粗心的客户记错了日期，早早地邮寄了礼物，但又没有留言，她就没有放在心上。

    文樾阴历生日那天，正读着文件，目光突然瞟到了那件礼物，好奇地拆开了看。她拿出礼盒，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拿出小盒子，打开盖子的一瞬间，一股清冽的荔枝香气飘了出来，文樾凑近闻了闻，荔枝味道夹杂着淡淡的茶香味。

    倒是挺会选茶的，她心想。

    她取了些茶叶放进了茶壶中，那茶泡出来后，茶汤粉粉的，荔枝味道淡了许多，茶香沁了出来。

    她品了一口，味道挺特别，可惜不知道是谁送的。

    她撇了眼礼盒，才发现盒盖上面夹着一张纸，取下。是一张明信片，上面是手写的字，这字体看着熟悉，内容就一句：文总，祝您生日快乐。落款：宋菁菁。

    文樾瞬间觉得茶不香了。。。。。。

    宋菁菁可真把她这个合、作、伙、伴放心上。这礼物官方的不能再官方，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了。

    她当即便打开和宋菁菁的聊天页面，劈里啪啦地打了一串字，想了想，又删了删，点击了“发送”。

    宋菁菁五分钟后看到了这条消息，看着屏幕上显示着“文樾”两个字，她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文樾两年前居然没有把她加入黑名单？

    她点开消息看。

    “这是你送的生日礼物？会不会太没有诚意了。”

    宋菁菁一愣，文樾现在不是喜欢喝茶吗？这茶是她特意拜托朋友从广东带回来的名茶，她自认为已经很贵重了，但随即一想，这茶对于她而言是贵重，文樾可能会收到比这贵上几十倍的礼物。

    她斟酌着，回复道：“文总，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如果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多包涵。”

    文樾收到回复的时候，感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她没理会宋菁菁大事化小的话术，继续进攻，“我喜欢什么样的礼物你不知道吗？”

    宋菁菁看着文樾的回复开始思考，她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文樾喜欢什么。

    之前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宋菁菁总是变着花样地送文樾礼物，文樾过生日时，她刚好喜欢做蛋糕，干脆就带着文樾去diy了一个蛋糕。小小的一个蛋糕上面只简陋的画了一个笑脸，最下面，宋菁菁用奶油挤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祝文小樾永远开心。两个人插上蜡烛就能窝在屋里高兴的吃一个晚上。有时，她心血来潮，喜欢上编织，就开始给文樾编项链、手链、脚链，文樾皮肤白，又瘦，表情总是淡淡的，带上这些五彩缤纷的饰品，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宋菁菁装饰好文樾后，总要把她按在那里拍上一堆照片才满意。有时，她想织围巾，就送文樾一条围巾，她想做香水，就送文樾一瓶香水。。。。。。总之，礼物从来都是看宋菁菁想送什么，她从没想过文樾想要什么，因为那时的文樾，宋菁菁送她什么都喜欢。

    难道要我再和你一起去做蛋糕吗？宋菁菁心想。

    她又打字道：“那文总想收到什么礼物呢？在我能力范围内的都可以哦。”

    过了一会儿，文樾回复：“晚上有时间吗？请我吃饭吧，生日祝福貌似当面送到才比较有诚意吧。”

    下一秒，又弹出一条消息，“哦对了，刚好有些公司上的事情要和你说，晚上我去接你？”

    。。。。。。这个甲方爸爸的话真是让人没法拒绝呢。。。。。。

    宋菁菁讪讪地打字回复：“好的，但是不用劳烦文总接我，我开车去。”

    “好的。”

    过了一会儿，文樾发来了餐厅的地址，宋菁菁点开一看，心开始滴血，文樾可真会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