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徽儿万喜堂的生意如火如荼,预约订单的人将门槛都踏破了。
这时候,尚炯带领商队回到京城。
“哈哈哈,半年未见,我家徽儿愈发卓尔!”尚炯大笑着走上前来。
尚炯今年四十有五,面白无须,身着黑色衣衫,袖口和领口点缀着几片金线所绣的竹叶。
笑容张开时,犀利的鹰钩鼻十分醒目。
“尚叔父好,”徽儿屈膝行礼,目光触到他眼下的几分乌青,问道,“您最近生意上不顺吗?”
尚炯嘴角的笑容淡下来,“生意嘛,赚赔乃兵家常事,没有什么顺不顺的。”
“是,徽儿受教。”
尚炯低着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最近资金周转确实遇到些困难,不知徽儿可否借叔父一笔银子?”
徽儿抬眸问,“叔父需要多少钱?”
“一百两金。”
一百两金对于平常商贾人家并不是小数目,但对于王家不过是沧海一粟。
生意上周转银钱是常有的事,徽儿并不做他想,利落道,“稍后我便让账房写好欠条,亲自将银票送去您府上。”
尚炯摸着山羊胡,“好,好,徽儿行事干净利落,条理清晰,不错不错,也算是不辱没尔父之风!”
徽儿乖巧道,“徽儿自八岁起便得尚叔父教导,是尚叔父教的好,父亲泉下有知,定会感念尚家对王家的功绩。”
“我与你父亲是互相交付过生死的人,只可惜,你父亲走得太早了……”尚炯低眉,眼中带着遗憾道。
徽儿也不由得忆起父亲。
父亲名叫王苌,出身柳仓城一户商贾人家,青年时独自抵京白手起家,娶了一名西域女子为妻。
这名西域女子便是徽儿的母亲。
她有着一头繁密的栗色长发,如宝石般明亮的琥珀色双眼。
她是被人拐卖入大祁的,为王苌所救后以身相许,成为王苌之妻。
奇怪的是,生下王徽儿后,母亲突然决定返回西域。
父亲对此闭口不提,也没有再娶,独自扶养徽儿,并一手奠定了王家硕大的商业版图。
在徽儿八岁时,父亲病逝,让最好的朋友尚炯代为打理家业,在徽儿成婚后传承给她。
父亲的老家是有一个同胞兄弟的,但两王一直互相防备,从不信任。
尚炯想起什么,问道,“听说你留下了那个柳仓城王崎暂住府中?他那个父亲王荃可不是什么善茬。”
“是的,不过一个月前王荃已死,现在是王崎掌管柳仓城王家。我瞧他举止端正,便当个客人让他住下了,这几日他忙于四处结交生意上人脉,并未闹事。”
尚炯依旧抿唇,“他虽是你血缘上的堂兄,但你们两家积怨颇深。他父亲生前总想谋求你爹的家产,你可要小心应对。”
“叔父提醒得对,我会警惕些。”徽儿点了点头。
“你准备怎么做?”尚炯问。
徽儿思索片刻,“邀他共进暮食,推杯换盏。投出诱饵,观察他是否咬勾。”
“甚佳。”
尚炯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少顷眉头微凝,“那王崎游商已有十年,而徽儿年纪小经验浅,我担心你受他蒙骗,今晚我陪你一起赴宴。”
徽儿有些排斥,她已经二十岁了,还被当成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这让她有些难堪,“叔父生意正在紧要关头,怎能分心看顾我?我已历练许久,这点小事还是能办好的。”
尚炯斩钉截铁道,“我还是不太放心这个王崎,你可不知当年你父亲年幼时,被他们家欺负的少小离家,漂泊京城,要不是你父亲勤勉聪慧,早变成一堆饿死骨……柳仓王家从根上就坏了,我必须陪你一起去。”
徽儿拗不过他,只好忍耐答应下来。
哺时,天晖渐凉。
花厅内,尚炯眯着眼睛打量王崎,他久经商场,用心看人时好似带着威压,心性不稳之人常常露出破绽。
王崎常年游商,肤色呈小麦色,正逢而立之年,鬓边和下巴长着粗硬的胡茬,却被修理地十分整齐。一举手一投足,散发出豁达的侠士之气。迎着尚炯犀利的目光,他亦面不改色。
徽儿吩咐丫鬟摆膳,尚炯这才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