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梅觉得他算是问对人了,挑起眉毛:“那可多得是了,你看看啊逢年过节的,家里没人那多冷清孤独啊,你看看我们家这样的热闹!等你老了你就羡慕了。”
“热闹?”
奚木胜迟疑了一会儿。
他回想半小时前,吵得差点就要激|情|举|刀的爸妈,额……也确实算热闹吧……
奚滢瞥了眼堂哥。
糟了!她哥不会是要激情开麦吧?
别呀……救了她狗命就行了,可千万别吵起来,她现在只想找个借口开溜。
她着急忙慌地打字,私发了条短信过去:【大哥,收着点收着点,随便演一下糊弄过去就好了,可别真吵起来了呀。对了,等会咱们还要上分呢。】
奚木胜感觉到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憋笑着回了个“OK”的表情包。
“嗯嗯嗯好好好。”
奚木胜胡乱回了两句李秀梅。
他现在人菜瘾大上分心切,就算想顶嘴也心不在焉的了。
“那……妈这样的幸福你得到了吗?”一直沉默的奚金胜开口:“我怎么觉得你描述的幸福没你份呢?你看,碗你洗的,饭你煮的,就连地都是你扫的。”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伍新兰面色有点难看,打打圆场,她可不想被人说挑拨是非。
李秀梅一听不乐意了:“老二家的,我家孩子也轮不到你教吧?”
“?????”
奚滢听到这话,真是黑人问号。
“你看这事闹的,我多余说了。”
伍新兰感觉喉咙被噎住了,恨不得打自己嘴巴子,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她缓缓侧头,给奚滢使眼色:“回来还没看过老太太呢,我去看看老太太。女啊,我们一起去。”
奚滢听到这话,感觉得到解脱,喝完杯子里的茶水,微笑道:“大伯母,我们先看看奶奶,回聊啊。”
她把给大伯母家带的节礼放好,提着剩下的有条不紊地和她妈开溜。
实际上要不是她压着自己,她感觉自己能飞出去逃离这里。
走出好远,她左顾右盼一会,确定没人才敢压低声音开口:“妈,大意了!我们刚到就应该把节礼放下,然后立马找借口走。”
“……”
“下次吧。”伍新兰淡淡地说。
她虽说和妯娌认识几十年了,但是这位妯娌似乎是年轻人口中的“天选之人”,每年都能刷新她的“认知”。
她催促还想吧啦吧啦的女儿:“赶紧的吧,等会还要回家收拾房间,不然都没地方落脚。”
“略略略……”
两人提着东西加快脚步。
*
见碍眼的人走了之后,李秀梅一边翻看伍新兰给他们带的礼物,一边更加沾沾自喜地给她两孩子家庭教育。
李秀梅还在滔滔不绝:“你们听我的准没错,早点结婚,有个爱情结晶后,你的想法就会改变了,老婆孩子热炕头,还有人打理一日三餐,这日子不知道有多美。”
她打开一箱车厘子,擦了擦塞进嘴里:“噫!这老二家真扣!”
“这送的什么啊这么一点?”
“果然还是老话说得好,这越有钱就越抠啊!”
“妈,这车厘子很贵的。”
“几十块一斤。”奚木胜有点语塞,人家老远回来还给带礼物,结果自己妈嫌这嫌那的。
奚金胜脸色略显烦躁:“妈,都说几次了?你这种说话方式容易得罪人。”
“人本来是办好事的,还非得被你说成不好的。要是被听到了,谁会开心?”
“而且你收了这么多年礼,也没见你回过啊。”奚木胜也想不明白,他妈有啥可挑三拣四的。
“我什么没经历过?”
“要你个小娃教做人?”
“再说了,我是大嫂,只有我收的份,断没有给出去的份。”
李秀梅边吃边呛回去:“我现在老了,你们赶紧相一个回来,以后教育你们的爱情结晶吧。”
“结晶个der结晶。”
“有没有爱情还不一定呢。”
“一天到晚就在那里结晶结晶的。”
“你当人类是食盐呢?”奚金胜烦透自家老妈这个派头。
要是真结婚了……
那人一到这个家就是受苦的,他何必再害了一个人呢?
感觉气闷,有点不想听到他妈说话的声音,他抓起手机瓮声瓮气地说:“我出去逛逛。”
“嘿!这孩子,说一句顶十句,到底像谁啊。”李秀梅纳闷。
“我也去消消食。”奚木胜觉得有点压抑,快步追着弟弟出门了。
“得得得!”
“爷仨一天到晚不着家的。”
“我真是命苦啊!”李秀梅蓦地流泪,悲从心来:“当牛做马半辈子为他们考虑,没有人感谢我就算了,还个个都嫌我烦,嫌我没文化。呜呜呜……”
*
“三姐姐!二伯母!”
一个8、9岁的小男孩收起打火机,他本来在玩炮仗,不经意间抬头,看到熟悉的人往他家走去,一眼就认出了是谁,飞奔过去。
“哎哟喂!这老三家的吧。”伍新兰回头,看到个脏兮兮的小光头,眉眼间略微眼熟。
“怎么把头发剃了?”奚滢好笑道,心里纳闷,去年这个弟弟还挺可爱的,怎么今年变成泥猴了?
“嗐!还不是他太皮!”
屋里人听到声响走出来,笑骂:“顽皮得很,天天要玩炮仗,不让玩就遍地打滚。”
“这不前几天烧到头发了嘛!跟个赖皮狗一样。”
“难看得很,我就给他剃了。”
“三婶!”确实很滑稽,奚滢忍住笑意,给来人打了个招呼,顺道问:“奶奶在家吗?”
因为奶奶平时都是在这家住的。
“吃饱出去聊天了,等会儿她就回来了。”韦芬芳撇撇嘴又笑了起来:“赶紧进来坐坐,好久不见三妹又漂亮了不少。”
“不了,得空闲了再来叙叙吧。”
伍新兰示意,让奚滢把两份节礼拿过去,歉意地笑说:“我们先回去打扫一下屋子,今晚还要睡呢。”
“行吧。”
“又劳烦你破费了。”
韦芬芳喜滋滋地接过:“车厘子?托你的福我能吃到这种奢侈品。”
“你喜欢就好。”伍新兰笑笑,一晚上了,终于听到句中用的了:“自家人嘛,看到好吃的都想带点回来一起吃。”
“我要吃!”
“我要吃!”小光头早就眼馋这几个大箱子了,看到是给他们家的,哪里还能忍得住,立马就闹了起来。
“别急别急。”韦芬芳拍掉小光头的手。
奚滢只当小孩心性,挥挥手:“三婶,那我们先回去搞卫生了。”
*
又走了一段路,差不多到了村中央才停下,面前的这栋一层半的小平房就是奚滢家的房子。
室外裸|露的墙体,没有任何修饰,黄橙橙的大木门,看起来比其他家的房子还破旧。
拉上电闸,打开门进去。
只简单抹了水泥灰的墙壁、亮堂的灯布满了蛛丝、家具上都是灰尘以及美洲大蠊的爱心粑粑。
看着这场景,奚滢不由得再次发问,虽然她年年都问:“妈,为什么咱们家不装修得好看点呀?邕江大桥的桥洞都比咱们家气派。”
伍新兰用食指狠狠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有那钱装修这玩意儿!不如多给你留点钱。”
“有空再跟你掰扯掰扯这里面的门道,现在先搞卫生。”
“打电话喊你爸回来搞卫生。”伍新兰吩咐奚滢,因为她本人已经戴上口罩手套,准备开工了。
看着奚滢拨通电话,她又突然说:“等等,就说洗衣机只进水不出水了,让他回来看看怎么回事。”
“啊?”
妈你什么时候真的给爸面子?
奚滢觉得她妈有点陌生,头次看到她妈怕她爸在外人面前觉得没面子,还帮他找个借口。
“你那眼神怎么回事?”
伍新兰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解释道:“那不是……那不是在外人面前装一下吗?照顾一下男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学到了学到了。”她爸爸可不是这样的人,奚滢猜想可能是其他男人。
如果说这都能伤到自尊心,那只能说明被伤到的人根本没有自尊心。
没一会儿,奚建业就乐呵呵地回来了,毫无怨言地烧水打扫。
三人一起搞卫生,进度很快,一个多小时就搞完了。
“水烧好了,女啊你赶紧去洗澡吧。”
奚建业见女儿身上都是灰,便舀了桶热水提到卫生间,然后让她去洗澡。
“让妈先洗吧。”奚滢正在收尾。
“你赶紧的。”伍新兰也不想洗,催促道。
“噢……”
说来也怪,她年年念叨,让爸妈装一个热水器,但他们就是不愿意,非得说一年就住几天费那钱做什么。
*
奚滢刚洗完澡出来,就听到小光头远远地叫喊个不停:
“三姐姐,快出来玩呀!”
“大哥买了好多烟花。”
待看清那一板车大大小小的烟花后,属实吓了一跳。
嚯!
大哥二哥这是把人家店搬回来了吗?
“哥,你们怎么买这么多?”
奚滢跑过去稀罕个没完,倒不是没见过烟花,而是城里不让放。
奚木胜咧嘴:“有钱!”
奚金胜:“任性!”
“大哥二哥说要每天放,直到去工作为止。”小光头一脸兴奋。
“……”好的,她也会尽量帮忙准时销毁的,奚滢也期待起来。
她稀罕了一会儿,放下手里的烟花,转头问小光头:“二姐呢?今年有回来吗?”
小光头摇摇头。
对于这位二姐,奚滢不怎么熟悉,只偶尔见过一两次。
因为从小生活求学的地方不同,且二姐暑假寒假、以及工作后逢年过节基本不回来,平日里也没有联络的理由,所以基本上不太熟。
“我爸妈说就当她死了。”
小光头沮丧地说。
虽然姐姐不怎么和他说话,但其实他还是挺喜欢姐姐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爸妈不让他喜欢,还说姐姐不懂事,还打姐姐。看姐姐哭了的样子,应该可疼了。
“这……怎么能……”说这种话?
随即,奚滢也不追问了,她大概猜到原因了,两姐弟差了20几岁,其中什么原因不言而喻。
奚金胜岔开话题,指挥小光头,摆放了一排小烟花在院子里:“好了好了,我们都管不到这些事,放烟花吧。”
哎她手机呢?
哦,在房间呢。
见他们要点火了,奚滢赶忙说:“等一下我,我想拍照留念。”
“行!”几人停下动作等她。
说完,她噔噔噔地汲着拖鞋,跑进房拿手机。
随后又噔噔噔地跑出来:“好了好了,我准备好了。”
“欧耶欧耶!二哥让我点火吧。”
“光头仔不用你,你去远点,我来点火。”
奚滢绑好头发,撅在一旁,找了个自认为最完美的角度,录了一个视频发朋友圈——
——配文很土很简单:见者暴富心想事成。
发出去才几秒,那个快被她遗忘在角落的某人突然冒了出来。
看到信息弹出来那一刻,顶上的备注她觉得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