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萧清岚神色复杂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怪不得她几次三番的暗杀都落了空。

    不是对方这坨狗屎走了狗屎运。

    而是早有准备。

    也是,若非如此,这般专权跋扈之徒,怎可能活到现在?就凭他身边那几个三脚猫功夫的傻大个侍卫?笑话。

    多行不义必自毙,以他的性子,树敌必然不少。或许,她不必亲自动手,只需略施小计,推波助澜,自有前赴后继的人稀里糊涂地做了她手里的刀。

    正凝神思索,一道黑影无声掠入房中。

    屋内未点灯,但萧清岚仍敏锐地辨出了来人。

    她刚欲开口,对方已先一步逼近,嗓音裹挟着前所未有的愠怒——

    “为什么连我也瞒着!”

    萧清岚低头,指尖轻轻拽了拽杨月的衣角,没吭声。

    杨月一怔,蓦地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小小的团子也是这样,拽着她兄长的衣角,闷不吭声地示好。

    这些年,她习惯了萧清岚的冷硬倔强,几乎忘了——在一切变故之前,她原是最爱撒娇的。

    心尖蓦地一软,语气也不自觉缓了下来。

    “阿清,你知道你自己去把那么大个牌匾撬松动我有多担心吗?”

    “你有想过失手以后,真的砸到人群怎么办吗?”

    萧清岚沉默,她早已将杨月视作至亲。

    不忍对方为她涉险。

    “我有分寸的。”她低声道,顺着衣角轻轻拉住杨月的手,乖顺认错,“范围计算过,不会伤及无辜……只是我失手太多次,总觉得蹊跷,想试探他究竟是运气好,还是……”

    杨月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叹了口气。

    良久沉默后,萧清岚走向窗边,仰首望向天际冷月。

    “得换个法子了。”她轻声道,“他的书房守得极严,除了贴身侍卫,谁也不让进……或许是个突破口。你帮我查查他何时外出时间最久,我要进去一探。”

    “好。”

    萧清岚草草收拾了床榻,和衣而卧。

    辗转反侧间,意识终于坠入混沌。睡眠很浅,梦境却格外清晰,又是那个血色的夜晚。那些陪她捉迷藏的丫鬟小厮横七竖八地躺着,皮开肉绽的伤口里露出森森白骨,脓血混着内脏的碎块在地上蜿蜒成河。

    有的没了眼睛、有的没了四肢。

    她惊慌错愕间,看到了熟悉的衣衫,熟悉的香囊。

    那是她刚学刺绣不久,花费数日绣出来双手捧着拿给母亲邀功的。

    父亲当时还嘲笑她歪歪扭扭的针脚是绣了个碎盘子,但母亲一眼就看出来是荷花了。

    还爱不释手的带在身上,父亲看了又羡煞的朝她要。

    可当时的她偏偏就堵气没有给父亲也绣一个。

    萧清岚红了眼眶,但眼泪还没涌出就看到母亲的衣领处大片的血迹还在汩汩冒出。

    她颤颤巍巍地藏在一处目光慌乱搜寻,突然间,她注意到混战中独自安逸的男子。

    对方斜倚在案几旁,翘着二郎腿勾着脚尖,慢悠悠地饮茶。而他那双云纹锦靴下——踩的正是母亲的头颅!

    那张一直温柔的朝她笑,会亲亲她的面孔,现如今已面目全非。

    头顶的朱钗还在颤颤悠悠的随着对方的节奏而轻轻震颤。

    萧清岚只感到一股气血翻涌,直冲天灵盖,大脑嗡的一声,耳畔的厮杀声骤然消失,只剩下太阳穴突突的跳动。

    父亲讲兵家故事里常说的"谋定而后动"在这一刻碎成齑粉。

    什么谋定后动。

    她只想杀了他!

    就算化作厉鬼,她也要一口一口咬碎他的魂魄!

    她张开嘴要嘶吼着冲出去,却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捂住口鼻。

    "唔——!"

    警铃大作。

    是来灭口的吗?不,她还不能死,她的大仇未报。

    萧清岚发了狠地踢打挣扎,可身后之人纹丝不动,反倒拖着她往暗处退去。

    她猛地拔下金簪,不管不顾地向后捅去,一次没挣脱开她就再捅一次。

    一下,两下......什么端庄持重,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全然不在乎了。

    她现在只要那杀她母亲的人死。

    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萧清岚的动作已经变形,身体力竭,头脑却逐渐清晰了一些。

    身后之人似乎并无杀意。

    还未等她想明白,一道黑影突然从半空划过,"噗嗤"一声钉在了廊柱上。四肢软垂,双目圆睁,至死都望着母亲倒下的方向。

    是兄长。

    萧清岚浑身的气力瞬间被抽空。泪水终于决堤,模糊了视线,她感到自己的胸脯一抽一抽,空气逐渐稀薄,眼前也慢慢出现光晕。

    恍惚间,她想起前些日子窝在母亲怀里时,听见兄长笑着说:"儿子近来课业精进,先生说乡试有望夺魁......往后看谁还敢说我们萧家都是莽夫,上朝时有碍观瞻。"

    那时她只顾摆弄九连环,全然没放在心上。

    现如今突然想起,她的兄长分明最爱兵法,最喜练功。

    引经据典的什么的,他一向不屑一顾。

    是什么让他放弃这些转而钻研呢。

    又是何时开始挑灯苦读的?

    难怪好些时日他都没有同她玩耍了。

    就在萧清岚即将昏厥的刹那,那双手突然松开了钳制。她还未及喘息,就被塞进一口散发着松木香的棺材。

    那是父亲为自己准备的寿材。

    常年征战的将军总爱未雨绸缪,他曾笑着说:"若哪天马革裹尸还,倒省得累你母亲操办。"

    棺盖被刻意留了条缝隙,月光混着血腥气渗进来。她模糊看见那人腰间令牌的轮廓——是父亲的亲卫。

    大腿上洇开的暗色血迹证实了她的猜测:方才那通胡乱捅刺确实伤到了对方。可这人竟连闷哼都不曾发出,硬是把她这个发了疯的小姐制住塞进棺材。

    多管闲事的扫把星。

    她喘着粗气,透过缝隙死死瞪着那道背影。

    突然,对方转身行了个郑重的军礼。

    下一瞬,父亲的脸出现在缝隙外。

    萧清岚怔住了。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不是嗔怪,不是怜爱,亦非悲痛,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凝视。许多年后她才懂得,那是将死之人想要把至亲刻进骨髓的眼神。

    一双布满老茧的手伸进棺木,将块冷硬的物件塞进她掌心。她第一次注意到父亲的手,关节粗大,疤痕交错,与记忆中托她骑在肩头、为她夹菜、举着藤条追打兄长时那双温暖灵巧的手判若两人。

    "阿清。活下去。"

    棺盖合拢的瞬间,她听见父亲此生最后的命令。

    她攥紧手中冰冷的物件抬头时,父亲的身影已消失在缝隙外。她拼命将脸贴在棺木缝隙上,看见父亲站在尸横遍野的庭院中央。

    从这个角度,一切清晰得残忍。

    那个饮茶的男子漫不经心地将母亲的头颅踢开,掸了掸锦袍下摆,踱步到父亲跟前歪着头说了什么。父亲冷笑回应,激得对方勃然大怒,直到随从高喊"世子息怒"才勉强按捺。

    "放箭。"

    轻飘飘的命令落下,十几名弓箭手围成半圆。箭矢破空的声响里,夹杂着世子一句接一句的逼问。萧清岚看着父亲被一支支羽箭钉穿,血肉飞溅,却始终如青松般挺立。

    直到最后一支箭穿透心脏,父亲才轰然倒地。染血的目光仍固执地望向母亲头颅滚落的方向,那眼神里的缱绻与愧疚,竟让棺中的萧清岚感同身受。

    温热的液体突然从嘴角溢出。她茫然伸手,指尖触到黏腻的血腥。原来悲痛到极致,是真的会呕血。

    棺木里的空气越来越冷。她缓缓滑躺下去,眼皮沉重得像压了铅块。恍惚间竟觉得,这一定是因为最近玩得太疯。睡一觉就好了...睡醒就能看见兄长举着糖人哄她,母亲笑着摸她的头唤她阿清…

    萧清岚瑟缩了一下,将被子裹的更紧了些。

    窗外,人声鼎沸,烟花炸裂的声响还在持续着。

    半个月一晃而过。

    鸟群掠过皇城角楼时,萧清岚的短刀正抵在工部侍郎咽喉。血珠顺着刀柄滚落,染脏了她的手。

    她欲再问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瓦片轻响,她利落割破对方的脖子,瞬间血液喷涌而出,来不及擦拭血迹,她轻巧翻身跃上房梁。

    戌时更响,工部侍郎府的灯笼在大风中摇晃。萧清岚弓着腰,贴着屋檐极速行走,腰间的令牌硌得生疼——这是前几日谢大世子亲手系上的,他黏腻的音调仿佛还在耳畔:"阿青可要日夜佩戴,小心些,莫丢了。”

    句末,他顿了顿,又贴近了些,“这玄铁刀劈无裂,火焚无痕,可换半城,金贵的很"

    好一副恶心的土财主嘴脸。

    她冷笑跃入西院,却在落地瞬间僵住。

    八角亭中端坐着月白锦袍的身影,石案上茶烟袅袅,早春茶芽嫩味醇,价比常茶数倍,就是宫里那些皇亲贵胄都未必在如今的时节得到。

    "戌时三刻才回来,看来和工部那位费了不少口舌。"谢予慢条斯理的将茶汤注入淡色茶盏,月光下面容平顺,言语却故作委屈,"可阿青的主要职责不是保护我吗?"

    萧清岚暗自握紧袖中短刀。

    保护?就是日夜看他眼神一错不错的注视着台上的舞姬,光影顺着翻飞的红袖一下一下的啄在他的发丝上,他再轻轻弯起眉眼,脸上摆起那搔首弄姿的笑意。

    她想这便是幼时看过的画本子里常说的斯文败类了。

    "属下愚钝。"她收回思绪,垂首露出脖颈,这是暗卫最恭顺的姿态。

    谢予抬抬手,两名侍卫拖着一个身体软烂的黑衣人扔在萧清岚面前。

    她瞥了一眼浑身是血不知死活的黑衣人面无表情,又继续作乖顺状。此刻的谢予和那夜的人重叠在一起,同样是月白锦袍,同样在血腥中从容饮茶。

    对方不知何时已逼近身前,压迫气息瞬间围拢过来,他指尖掠过她腰间令牌抹了抹上面的血点,"下次记得把尾巴擦干净。"

    萧清岚睫羽垂落,似要有泪划过,“谢世子提携,属下知道了。”

    待到对方离去,再抬眸,那抹隐藏的讥诮已如薄雾散在月光里。

    入夜。下起了雨,水珠顺着瓦片凹槽蜿蜒而下,窗户被悄无声息的掀开一角,一黑影单手撑住窗台凌空翻入,鞋子无声地点在木板上洇出浅浅水渍。

    "阿清。"来人扯下蒙面巾,轻轻抖了抖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的衣服,"查到了。"

    桌上的烛火猛地一跳,爆出颗火星子坠入黑暗。

    “那就好。”萧清岚从床边走过来,指尖拂过烛台上凝滞的蜡泪,“倒也不枉费今晚的这,一出声东击西。”谢予的注意力都放在她今晚的行动上自然就无暇顾及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每日酉时谢予都会准时去见摄政王,时长不等,但月末那天一定会陪摄政王下棋或垂钓,大约1个时辰。”

    萧清岚点了点头,“老规矩。”她潜入,杨月放哨,杜鹃鸟鸣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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