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之女

    流民,许凝欢在心里偶一回转,也体悟出了青柳的意思。

    “根据奴婢这几日的见闻,此城的主事之人并不打算解决流民入城的问题。我这些天在街上见到的,都是军官推搡流民,制止他们进城。”

    流民入城不好安置,怕是会引起骚动。

    可他们都是因为天灾人祸而沦落至此,苍天无道,却要让庶民承担后果。

    许凝欢看着不远处那妇人犹自抱子哀泣,心下不忍,吩咐青柳去给她几枚铜板。

    青柳前去向那几位军官说了什么,紧接着便把手中的铜板交到那女子手上。她似乎很是惊诧,接着便鞠躬言谢,随后向远处走去。

    许凝欢随着她行进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尚有三三两两衣不蔽体的孩童在城墙跟下蜷缩着,一墙之隔外,是了无人烟的漫漫黄土地。

    青柳站在原地目送她走远,转过身看到自家小姐在寒风里倚着,连忙走过去搀扶,劝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你穿的这么少,要是害了风寒,姑爷该拿我问罪了。”

    许凝欢点点头,二人又走回去。待行止门前,正好赶上秦聿勒马。他翻身下马,解下斗篷附在许凝欢肩上,用略带严肃的口吻道:“你怎么又跑出来了,还穿的这么少。”

    “我又不是个瓶瓶罐罐,怎么随便就磕了碰了的,你也看得太重了些。”

    “你当然不是瓶瓶罐罐,但是比起这些器物来,当然是你更让我心惊。”秦聿从青柳手中接过她,边走边有些絮叨的说着。

    许凝欢顺着他的侧脸看过去,只看得到他的下颌变得愈加鲜明了,她看着看着就不禁抬手摸了摸,秦聿一直在说个不停的嘴这才突然闭上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青天白日的,你这是做什么?我可不能陪你久留,一会儿又要走。”

    “你想到哪里去了?”许凝欢有些无语凝噎道:“我只是感慨一下,你又瘦了许多。行军打仗是不是很辛苦?反正我看你整日里是忙得脚下沾地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才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秦聿此时已帮她挑了帘子,跨过门槛,低头进来,再把她扶到榻上安置好,倒上一杯热茶。

    他并没有回答许凝欢的一番感叹,只是不停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许凝欢一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又背着自己打主意却不说了。

    果然,待到她慢慢喝完这一杯茶之后,秦聿坐到她身边拉过她的手,平日里一直十分坚定的眼神此刻也有些躲闪。

    许凝欢睨了他一眼,秦聿莫名感到有些危险,但是他还是用商量的语气道:“阿欢,你有没有想过进宫?眼下时节不太平,我又东征西跑的,所以我想了个法子,如果将你送进宫去,等到战事稍稍和缓了些,再把你接到身边,岂不是更加安全。”

    许凝欢理解秦聿的一番苦心,可就是他每次的临时起意让自己很恼火。许凝欢并不清楚秦聿到底是真的怕她受到危险还是觉得自己是他的拖累。

    其实说到底,二者也没差多少。原因就是她太无用了,既管不了他的家事,也于他的公事无益。

    许凝欢越发怀疑秦聿娶她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了。要是真如他所说的,是看到了她的一次心血来潮的英雄行为,那么许凝欢真的会让他失望。

    因为大多数时候,她根本表现的不像营救四姐姐时那么无畏。

    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与其它女子再无一点不同的人。

    她从小就只会看人眼色行事,学会了一些谄媚讨好的本事,但是大多数时候,她这些本事都派不上用场。

    因为她一见到长辈就只会唯唯诺诺而已,至于请安问好之外的漂亮话,那是二姐姐她们该说的。

    自己十几年来只不过是虚度光阴,除了姨娘给的一张好面孔,什么也没有习得。

    面孔,秦聿该不会是看上了她的貌才娶自己,只不过现在看腻了,便找个理由打发自己。

    什么战事吃紧只是他的谎言而已。

    她又装作幽怨地望秦聿那边瞧了瞧,感觉秦聿的神情不似作伪。

    那到底是为什么叫她进宫?难道事实真如他所言,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

    她于是试探着开口,“进宫?可是进宫之后你让我做什么呢?我没有一技之长,在后宅尚且辛苦度日,要是进宫,对我来说不是更加辛苦吗?”

    “这个我早有安排,父亲不日就要路过此地,届时让他护送你回朝。在于朝中打点一二,以你的见识,通过女官的测试还不容易?”秦聿颇为洋洋得意,却没注意到许凝欢听完这话神情都怔住了。

    “你真的送我去做女官?”她喃喃自语道。

    “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实在对不起你,阿欢。”秦聿见她面上一片茫然,便会错了意,以为她不满意这个安排,急忙发誓道:“我保证等战事一有转机,就找机会去看你。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我再接你出宫。”

    许凝欢此时此刻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喜悦里,没听到秦聿在说什么,因此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而已。

    可是欣喜过后她又有了新的忧虑,“你这样直接把我送进宫去,会不会犯了忌讳,被人抓住把柄弹劾啊?如果这样的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我还是希望你的仕途安稳顺畅一些的。还有青柳呢?她怎么办?她会和我一起进宫吗?”

    许凝欢叽叽喳喳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这个时候她才表现出像是这个年纪的活泼。秦聿并不感到烦,相反,他莫名有些欣慰。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一直不理睬人的小猫,忽然有一天很开心的敞开了肚皮,露出心扉了。

    “不会的,我之所以有把握这样做,是因为以前我爹救过一位宫中的贵人,他许诺以后有要事相求,可以直接去找他。至于青柳,她与你同去。”秦聿爽快的替许凝欢打消了后顾之忧。

    “嫁予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事情。”许凝欢不禁低声感叹。

    外面似乎是有鼓声传来,有节奏的响着,一声声,在这黄土弥漫的街道上营造了戒严的氛围。

    许凝欢的声音被这鼓声掩盖,秦聿因此没有听到,他急匆匆地披甲,又在许凝欢面上用力亲了一口,便几乎夺门而出了。

    许凝欢送到门口,倚门看着他的背影在马背上跑远,渐渐至城外不见。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哀伤。

    她想,秦聿确实是真心对她的,她却还那么猜忌他,怀疑他,实在是很不应该。

    可是原谅她还没学会爱上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她目前只能模仿着秦聿的样子,笨拙的予以回应。

    青柳见姑爷走了,小姐一副倚门而待的样子,不禁走过来快人快语的调笑道:“真是不枉费姑爷对小姐的一片心,这才过了多少时日,小姐怎么突然就成了望夫石了?”

    “青柳,就你会嘴贫。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反过来笑话我。我看你是早就知道进宫的事了,却与秦聿合起伙来蒙骗我。”

    “小姐,我只是怕你多想嘛。你不要生气,我的心怎么样都是向着小姐的。之所以不告诉你,不是真的听姑爷的话,而是我足够了解小姐的心思。要是真的唐突着告诉你,你还指不定会想到哪里去呢。”

    许凝欢心想,这倒是实话,她刚刚确实想左了,以为秦聿是嫌弃她,还自伤自怜,自怨自艾了一番。这个毛病不好,以后要改,她暗暗想到。

    再说秦廷这边,自打收到离京的调令就马不停蹄的赶赴战场了。军令如山,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池,所以他连儿子与儿媳的敬茶都没喝上,便急行军日夜兼程,总算没有延误了军机。

    与大宛骑兵在乌涯一站,取得大捷,又乘胜追击了几百里,俘获大量人马。

    朝廷的封赏的圣旨还没到,又陆陆续续爆发了几场小冲突。好在他一辈子都在马背上度过,大大小参加了不少战役,即使之前的乌涯一战已经打得人困马乏,损失大半,这只队伍还是有惊无险的胜利收兵了。

    偏偏此时此刻大齐的边境四处起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这个一把年纪的老骨头,又要被征调。

    好在这次的路线十分好走,加上又可以去看看他那个许久不见的儿子,以及一直未曾有机会一见的——雪娘的女儿,所以他此次出发心情起初还是轻松的。

    可是一路上策马跨过被战火蹂躏的荒村,无人收拾的尸骸,再轻松的心情也渐渐变得沉闷。

    路上跟着他的队伍也多是如此,队伍里的小伙子们有的是初次上战场,见此场景,不由得当场洒泪。

    好在越往中原腹地走,一路上的人烟就渐渐多了起来。

    秦廷此时此刻倒生出些近乡情怯的意味。他一想到会见到雪娘的女儿,就不禁想了以前与雪娘的往事。

    可是往事不可追,当日因战乱与她分离,谁能想到今日又因为战乱见到她的女儿呢?

    秦廷这一支军队行进速度不算慢,短短几日就已经要到目的地。

    终于,日夜兼程又几日过去,他远远望见城墙的影子。

    秦廷翻身下马,又遣人前去通报一声。果然不消多时,城墙大门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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