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亲 2)

    事与愿违,江浔又做梦了。

    但这一次,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檀香味儿缭绕在江浔身边,让他格外清醒。

    空荡荡的教室里,他坐在讲台上,宽松的裤腿松垮地挽了上去,脚腕被人握在手中。

    那个人站着,低着头,江浔只看到他漆黑的发旋。

    “滚开。”

    江浔蓄力一踹。

    那人纹丝不动。

    反而被他把另外一只脚腕也给捉住了。

    “江哥,怎么了。”

    芦易困惑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干净英俊的脸。

    他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好好的人又生气了。

    江浔面无表情地命令道:“滚,放开我。”

    他那居高临下的神色异常冷冽,芦易受伤地看了他一眼,抓住他脚腕的手紧了紧,又缓缓松开。

    “你注意腿上的擦伤。”

    江浔没理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教室前前面的黑板上,写着高考倒计时18天。

    墙上的时钟有条不紊地滴答滴答往前走,这次的时间流速像是正常的。

    他跳下讲台。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空荡荡的教室瞬间填满了人影,他们有的说话打闹,有的奋笔疾书,有的趴着睡觉,做什么的都有,然而无论是做什么的,他们都色调统一,石膏像一般生硬灰白。

    上课铃声响起,拿着试卷的老师表情严肃地走进来,一眼看到了讲台上的江浔和芦易,她催促:“还不快回到座位去。”

    江浔看了她一眼,却径直往教室门外走。

    他可没工夫在梦里上课,得快点儿找到解梦的关键点才行。

    然而梦是没有逻辑的,江浔刚踏出教室门,就到了座位前,老师关切地看着他,十分柔和地说:“好好坐下听课,今天这堂课,是解剖。”

    “这节课本来应该去实验室的,但实验室被封了,所以这节课就在班里上,条件简陋一点,请同学们做好心里准备。”

    讲台上,老师自顾自地在黑板上写了解剖实验课五个大字。

    此时,江浔的同桌悄悄靠了过来,他问:“你做我的搭档好不好?解剖课都需要搭档的,我昨天和今天都吃得很少,身体里面干净得很。”

    他急于表现自己,所以殷切地看着江浔,但因为眼白很少,灰色侵占了整个瞳孔,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江浔,有些渗人。

    江浔没有答应他,而是环顾四周,意外地发现芦易不见了。

    讲台上,老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只兔子,她单手摁住它,锋利的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切开叽叽叫唤的兔子,严肃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同学们看到了吧,解剖的过程,就是摁住手上的活物,从薄弱点把刀插进去,顺着骨骼把你们手中的动物切开,很简单的。”

    她举起手中流动着石灰色血液的兔子,浆体似的血液逐渐凝固,长成了她身体上的一部分,像珊瑚尸体一样吊起来,小山一样流堆在她手上。

    “接下来让我们来看看这位常年倒数第一的同学脑子里面都是什么。”

    老师转动手上的尖刀,嘴角挂着诡异微笑。

    常年倒数第一的同学?

    江浔眉头一皱,那只兔子不会是芦易吧?

    虽然之前做梦总是浑浑噩噩,醒来之后不能全部记清,但江浔已经大致明白,这一个多月来他所经历的这些梦境,都是芦易的梦。

    鬼也会做梦,真是见了鬼了。

    不过也正因为在梦中,他并不怎么害怕。

    退出梦境的方式,就是让芦易清晰地意识到正在的发生事儿,是现实中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让他清醒过来。

    当然,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了梦中的芦易,作为梦境的核心,芦易并非无所不能,他死了,梦自然醒了。

    讲台上,老师用手中的刀子轻巧地撬开兔脑骨,从兔子脑壳里取出一个八音盒,轻轻扭动,熟悉的歌声响彻教室,那是江浔高中参加元旦晚会时弹奏的钢琴曲。

    温和动人的琴曲在教室里响起,兔子回光返照般流下了晶莹的泪。

    老师的目光随之落在江浔身上:“原来这位同学脑子里都是你啊,江浔,我说怎么他学习成绩老是搞不好。”

    她扬起嘴角和善劝诫道:“但你可不要被他带坏了,你是市前十的料子,他最多上个大专,哦,他家里可以给他砸钱上好学校……总而言之,你们根本不是同一个路子的人,他这种又懒又蠢的纨绔和你是没有共同语言的。”

    四周的同学也开始起哄。

    “是啊,他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别靠他太近,免得被他传染了低智商,他是少爷,我们可不是。”

    “照他的文化水平,小学生都比他强。你们信不信,我上次问他地球是方的还是圆的,他跟我说,这不是一眼就看出来是平的吗,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闲言碎语中,所有人的嘴脸开始扭曲,他们眼睛鼻子越缩越小,嘴巴却压来越大,直到面孔上只剩下一张嘴为止,几十张嘴如同黑洞一样不停的张合,那画面十分惊悚。

    压力如潮水从四面八方渗过来,层层堆叠,让人喘不过气。

    老师视若无睹,非但不阻止学生起哄,还对江浔面带微笑,鼓励道:“江浔同学,你看他多不上进啊,满脑子都是你,过来,你亲手来刨除你在他脑海中的记忆。”

    她手中的刀轻松旋一圈,刀把对着江浔,示意他上去接过这柄手术刀。

    江浔同桌略带遗憾地说:“我真羡慕他,可以被你亲手解剖。”

    他的遗憾犹如一条黏腻的水蛭爬上江浔的皮肤,窒息又无处发泄的烦闷让江浔猛地站起来,他走上讲台,接过刀,左手盖住兔子的双眼,按下兔子的挣扎,而后连捅兔子十几刀。

    他得杀死这个梦。

    兔子的血飙到江浔脸上,在他白皙的脸上凝成珊瑚珍珠。

    灰白的教室里,只有江浔是彩色的,他脸上的血珠格外鲜艳,衬得江浔艳丽颓靡,危险但迷人。

    教室里哄闹声停止了,同学们不再说话,安静地凝视着江浔,老师也不例外。

    片刻后,老师打破了平静,微笑道:“你看,你杀了他,杀人是很简单的。”

    “来,继续,杀了我们,江浔同学,你能做到的,是吗?”

    错了,兔子死了,梦还活的好好的,兔子不是芦易,几十道视线加注在江浔身上,芦易藏身在其中。

    老师的话像是挑衅,那没办法了,只能全杀了,江浔看似平静,实际上头痛得要命,一分钟都不想在梦境中多呆。

    没有丝毫犹豫,江浔握紧手术刀,转身一刀划开了老师的脖颈。

    老师应声倒地,身体摔在地上,碎成了渣。

    她死了,梦继续,杀戮继续。

    同学们乖乖呆在座位上引颈受戮,没有一个逃跑,甚至期盼江浔对自己动手,江浔从头杀到尾,这些人脆弱到一切就断,不一会儿,教室里已经是满地灰白块状。

    他提着刀走上讲台,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教室里时钟没停,八音盒里的歌声也还在继续,江浔垂下眼睑,周围已经没有可以杀的人了。

    这一次,他将刀狠狠插进右边墙上挂着的班级大合照,那个地方,躲着惊慌失措的芦易:“没有人告诉过你,死了就别再做梦了吗?”

    鲜血,喷溅而出。

    歌声戛然而止,江浔站在讲台上,扔下刀,漠然地看着教室坍塌成灰。

    一觉睡到天亮。

    尽管断断续续的梦境一如既往地猎奇且恐怖,但江浔意外地没有中途惊醒,毕竟那是他自己的梦。

    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上午八点。

    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了两声。

    他打开一看,神婆和天师都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神婆】:今天是你养神的第十五天了,该给祂喂血了,千万记得准备贡品,不要忘了供养祂,否则就会遭到反噬,我们都要遭殃!

    【JX】:好,不会忘的。

    天师则是一些简单的问候。

    【天师】:昨天我给你画的符有效果吗?

    【JX】:有效,鬼东西都不敢靠近我。

    【天师】:那就好。

    【天师】:正在打字中……

    正在打字中足足显示了两分钟,江浔看累了,直接问道:您有什么想说的?

    【天师】:你是不是养了什么东西,就像养小鬼那样的。

    江浔瞳孔一缩,他没有回答。

    那边,天师继续打字过来:别养了,不要想着以毒攻毒,鬼物都不是好相与的,别又被缠上了,趁现在那东西还没完全长成,把它带过来,我替你解决。

    【JX】:谢谢,我再想想。

    【天师】:想通了来找我,尽快,记住,不要再喂养它了!

    放下手机,江浔疲惫地起身,头痛,他到底该怎么办?

    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他决定暂时不去想,还是先吃饭,把肚子填饱再说吧。

    他打算从冰箱里取出一袋速食水饺下锅,奇怪的是,冷冻层的东西少了一些,若是以往,江浔或许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但是现在,家里出现的任何一点儿细微的变化都值得探究。

    少了一些生肉。

    是谁拿走的?

    是祂吧。

    他供养的那个东西,现在已经能影响到现实了。

    ‘不要再喂养他了’。

    ‘不要忘记供奉,会被反噬的。’

    天师和神婆的叮嘱交错出现在江浔的脑海中,他清楚地知道,现在自己似乎有两条可以走的路,但两条路的尽头都有车向他驶来,区别只在于早晚。

    祂会不会如自己所愿替嫁芦易给是个未知数,但不供奉祂,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付芦易。

    他请神之举,是饮鸠止渴、引火烧身,还是神来之笔,一切都未可知,但开弓没有回头路,世上哪有重要的选择不担风险?

新书推荐: 咸鱼摆烂后杀穿灵异界 小妖怪的人间历险 以身入局后发现全是 我“喵言喵语”搞权谋 魔女与狗 小师妹她过于全能 我的少年郎 我靠男主续狗命 秋夏皆是天 猫咪的收养人暗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