恂箬恨伯延,伯延与她是夫妻。生同寝,死同穴。
恂箬恨颜宗若望,颜宗若望喜欢她。
无论是哪一时刻的颜宗若望,都未曾料到,他会喜欢上那个大兆来的妾侍。
一
颜宗若望十三岁生辰,兄长宗望送了他一张长弓。
弓身如上弦之月,弓弦采自渤海山下黑水河旁梅花鹿鹿筋。弯弓搭箭,利箭呼啸破风去,正中天上回迁的大雁。
颜宗若望爱惜地抚摸弓身,喜笑颜开,“谢谢兄长,赠我宝弓。”
宗望挥挥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必客气。你比兄长我出色,我不及你。来日攻下汴京城,必有你若望的一份功劳。届时,我还得仰仗若望。”
若望与宗望同母兄弟,宗望为长,若望为幼。
宗望才智过人,识断明果。然,著见成败,有奇画策算,为世令器,宗望不及也。
宗望常说,他比不上若望。
若望业已习惯宗望的赞赏,诚恳地道:“兄长说笑了,你我兄弟,手足至亲。我若受重用,必不薄待兄长。”
他们是兄弟,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兄弟情深。
后来,果如兄长所言,北夷军队势如破竹,一路攻城掠地,直到大兆国都汴京城下。
第一次兵临汴京城下时,颜宗宗望二十又九。
若望和宗望之父,北夷首领自为主帅,若望和宗望以及其他一众叔伯兄弟担任卫将军。
北夷军队驻扎在汴京城外,十万人马将这座大兆的心腹要地团团围住。
任城中人插翅难飞,大兆的国都、皇帝,看上去如探囊取物,唾手可得。
胜利的喜悦冲击着北夷将士的勃勃野心,血液仿佛激动得翻腾。
甚至,每一个人都不由开始幻想起汴京城破,进到城中去痛快的烧杀抢掠。
北夷,蛮族也。
杀人为乐,禽兽哉。北夷本就与禽兽无异。
富庶繁华的汴京城,仿佛即刻会沦为炼狱。若望和宗望飘飘然了,饮酒作乐,通宵达旦。
第二日醒来,让他们意外了,北夷依旧没攻下汴京城。
一路下来,他们见识了大兆的腐朽无能。带五万人马,几乎每座城不出两天,便可攻下。
十万大军压境,汴京城却似乎表现得格外硬挺,固若金汤。
汴京虽被围困,奈何守将郝钊守城不出,北夷暂时别无攻城之法,隔着一条护城河对峙。
北夷首领召集所有卫将军商议,有人提出继续围住汴京城,不时加以佯攻,待汴京城兵粮寸断,人困马乏,不怕汴京不降。
有人提议从上京调来守兵,挥兵二十万,汴京城弹丸之地,迟早城破。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保持沉默的若望站起来,示意各方安静,听他说道:“我们现在围住了汴京城,但是未能立刻攻下城池。汴京城乃大兆国都,城中有皇帝老儿。各地,必会起勤王之事,前来救援。”
“兵法上说,兵贵神速。汴京城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攻下的。我们没攻下汴京城,已失天时。”
若望有条不紊地分析,“等大兆各地勤王兵到,我军若想攻破汴京城,更不可能。与其损兵折将,不如就此撤兵。”
立刻便有人激烈地反对,“不行。不能撤兵,我们不远千里南下,不就是为了攻破汴京城,取而代之。就这么撤兵,岂不是白走一遭。”
“不会白走一遭的。”若望充满自己的笑容,笃定地说,“大兆国皇帝肯定会派人来议和。他派人来议和,我们便叫他拿出十成十的诚意。而且,他不敢不答应。”
兵围汴京第三日,大兆国老皇帝派使节求和。
北夷答应求和,条件是大兆皇帝承认沦陷区土地归北夷所属外,另外再割土地八百里赔付北夷。
除此之外,再送黄金万石、布帛三万匹,还有大兆皇帝貌美如花的几个女儿,皇室宗亲的美貌女眷。
“听说大兆皇帝的女儿文昭公主绝色之姿,是诸位公主里最漂亮的。还有,楚王和郑王的王妃,也是漂亮美人儿。”
托投降的国贼所赐,这几位大兆皇室的美人儿的闭月羞花之容,夷人有所耳闻,垂涎三尺。
“其他人不要太丑,点满人数。但是上面说到的那几个,一定得将她们送来。”
使节唯唯,不敢不答应。
“只要他们答应退兵就好,只要答应退兵就好。”老皇帝老泪纵横,多年沉迷女色,身体也如女人般柔弱了,一壁流泪一壁发颤。
北夷人提出的退兵条件屈辱万分,但老皇帝的骨气全作了酒色财气,把士可杀,不可辱的教导抛之脑后。
皇帝无耻,不愿担亡国之君的骂名。
答应北夷提的所有条件,送出黄金、布帛、以及自己的女儿、儿媳,苟且求安,并将皇位传给了太子。
二
大兆皇族的女眷被当作牲畜送过来。
牲畜用来祭神祈佑平安,被送来的女人也是一样。
劫掠来的财物和女人们按照军功分给了各个卫将军,若望分得文昭公主邹蕴儿和明恂箬以及一位宗室女子。
原本,明恂箬会被送入颜宗宗望帐中。
但明恂箬昏迷着,半死不活样子,颜宗宗望怕人死了晦气,和颜宗若望交换了女人。
“她是谁,她为什么还昏着,她是快死了?”颜宗若望锐利如箭的眼光,扫过面无人色的宗室女子、文昭公主,落于明恂箬昏睡不醒的面庞。
“不是的,她不是快死了。”文昭公主瑟瑟发抖,道。
“她是楚王王妃,不愿被送来侍奉各位将军,试着逃跑。楚王将她捉了回来,喂了她一点儿蒙汗药。”
文昭公主哆哆嗦嗦地说着,语不成句,“她……会醒过来的,她会醒过来的。等她醒来,会敬心伺候您的。您不要杀她。”
“您不要杀她。”
蕴儿看着明恂箬,心悬在嗓子眼上,要上上不得,要下下不去。
她希望此时自己也能像明恂箬般昏过去。
明恂箬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中又是少年辰光,堂兄弟姊妹没有长大,齐聚一堂,欢声笑语。
突然,他们便都不笑了。
恂箬如有所感地回头,瞧见了邹伯延。微微笑着,光芒照耀下,依旧是没有温度的笑容。
恂箬惊醒过来。
发现身处北夷人搭建的帐篷里,顿时打了个寒噤,心凉得透透。
她逃不过命运,一如当年无可奈何嫁给邹伯延。
邹伯延将她转手,是否是命运的轮回。
恂箬恨不动邹伯延了,她明白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只觉得绝望,那种撕裂心肺,让人喘不过气的绝望。
颜宗宗望进帐时,正与恂箬失神空转的眼睛四目相接。
恂箬看见他进来,下意识往后退缩。
“这么多个被送过来的女人里,唯有你昏迷不醒。”颜宗若望手背贴着明恂箬的面庞,一径往下,手指勾起,刮了刮恂箬线条干净简洁的脖颈,“还没见面,你便被吓晕过去了。”
恂箬十分不适,却一动也不敢动。
紧咬嘴唇,春天杏子般饱满的眼睛且惶且惧地盯着颜宗若望。
他说得一口流利汴京话,字正腔圆,不输邹伯延。
可他的长相,分明是塞外异族,长发鬈曲,高鼻深目灰眸。
“你叫什么?”若望手指按在恂箬锁骨上,没往下探去,转而往上抚摸她白皙光滑的面庞。
大兆风水宜人,若望忖道。大兆的女人模样漂亮,皮肤细腻如玉,手感极佳。她那么漂亮,万一死了,就扒下来做张美人皮。
他心里可怖的想法仿佛从手中传递到恂箬心中,恂箬惊恐眼神无力地凝望他,难掩不知所措的惧怵。
“哑巴了。”颜宗若望脸色一沉,像是耐性耗尽,“会说话吗?”
他才不管恂箬是不是被吓得噤若寒蝉,他只明白一件事,明恂箬再沉默下去,便叫她后悔遇上他。
“我会说话。”恂箬张口,干涩唇瓣吐出的字节断断续续。
恂箬平静了神情,娇怯怯的眼神望向若望,“因我自小生长在大兆吴郡郡内,素不习汴梁城官话。不能立刻明白过来您在说什么,是以迟滞。”
她自小便知这双眼睛长得好,深闺中的生活漫长而无趣,恂箬一度用对镜照影来消磨时间。
只要她愿意,这等境地下,不由她不愿意。
“你,”若望明知故问,“之前在大兆是何种身份?”
“我是楚王的妃子,陛下亲自拣选的儿媳。”恂箬微垂眼帘,现出低眉顺目的姿态。
不经意般抬头,清丽自持的容颜看得若望眼眸中撩起某种浓烈似火的欲望。
“生过孩子吗?”若望灰色眼眸中闪烁的光艳瞬间便消退下去。
他那眼睛像帐篷外的天,灰蒙蒙,阴沉沉。
“没有。”恂箬感到屈辱,却乖觉地摇头,补充了一句,“连怀孕也未曾有过。”
她从没有高估过自己。
明恂箬是红尘世间的一介小女子而已,这等境地下并非难逃一死,她想活下去。
此刻的婢膝奴颜,恂箬深以为耻,却清醒地认识,无论此刻发生什么,血泪皆只能往肚里吞。
“你真好看,大兆的美人。”颜宗若望道,眼神里的炽烈复燃,使上一点儿力,将人推倒在了床上。
明恂箬一怔,心里叫喊着快滚呐,眉头也不受控制地紧皱了一下。
颜宗若望解开她的衣裳,胸口白花花的两团登时裸露在空气中。
异族气息充斥鼻息间,恂箬内心的抵触冲破了理智,竟尝试着挺起腰,从他身下逃开。
颜宗若望意外于恂箬突来的挣扎,湿漉漉的阴冷眼神打量着明恂箬,猝不及防,她亲上了他的脸颊。
恂箬将自己送入颜宗若望怀中,话音软糯,“楚王不常到我房中来,床笫之事,我犹恐怯,万望您怜惜。”
她得活下去,恂箬无声地劝说自己冷静下来,放弃本能的抵抗。
冷静一些,这种事,哪次不是邹伯延强迫她做的。她反抗了又有什么用。
现在人都在他手里了,激怒这个显然一手能掐死她的北夷头目,跟自寻死路又有何差别。
“我自当好好替你夫君补偿你。”若望低头去瞥怀中的女子,冷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