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海山下涛声震耳欲聋,波澜壮阔的海面,巨浪翻滚,犹如八爪鱼的触角有一搭没一搭的推举着海面上的凌海山。
青翠的山峦高耸入云,琼楼玉宇,云纱烟笼,其上有一散发着古朴气息的白玉牌匾,牌匾上只有一个字——姬。
楼阁中坐着一位翩翩少年,他身着青玉兰丝和白冰凰羽织成的青绸羽衣。
淡然的青绿色衬映着他的少年朝气却又带着那些许的不染凡尘,而那青绿色上却折射出阵阵又柔又冷的银光,这些银光不动声色地把少年裹入其中,竟然把那少年朝气幻化地高冷而神秘。
他叫姬卜涵。
可这少年的表情看着并不是太好,他敲着二郎腿躺在千古藤木椅上,左手拄着头,眉头紧锁,眼睑默闭,右手有些焦虑地地敲打着扶手。
他面前的桌子乃是用万年金丝柏木做的,桌上只有一个放着好多身份牌的竹筒,和一张纸条。
金丝柏木散发出来的隐隐赤红光芒把那张纸条映衬得相当肃穆。纸条上仅有一行字,穆山已变,速告芊灵。
少年突然愤怒地起身,心里咒骂,“好你师缘殿!来人,备车,去岐山!”
“岐山?岐山和师缘殿有关?”
李大河一想到那大手笔的师缘殿,不禁继续问了下去,在许府院外看门的除了鼠蛋猪宝,现在有多了一个李大河。
由于看门过于无聊,而自己最近的经历也玄幻过头,李大河趁着看大门的机会,开始了解一下他目前来的这个世界。
“是啊,以前听少主讲过,师缘殿是岐山建立且布下规则,
一保障新官性命,二由新官择师且阻挠其意愿者遭反噬,三是师缘殿对新官的去向不做任何登记。
师缘殿就是我们这些小山头最后的希望,新官择师全凭新官自己的心意,这也是我们少主去凡间历劫拉人的意义呀。”鼠蛋认真解释道。
“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们数十万年来,不知为何,新官从没来过。”猪宝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
“啊,那可能是因为有人在师缘殿里拉皮条呢。”李大河突然明白过来。有些感叹说到。
“你说什么,那怎么拉皮条?”俩个孩子瞪大眼睛看着他。
李大河便把自己在师缘殿所见讲了出来。
“怪不得,虽然不能违背新官心意,但是可以给新官洗脑啊!!
他们真是阴险,限制我们出不去,还不让他们进来,让我们带着希望死在大山里,真是狠毒。”
想到少主和洛爷爷遭了那么多罪,猪宝有些哽咽。
“那你为啥不去?”鼠宝那精明的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李大河,似乎想看出一丝阴谋。
“这个嘛,我想着既然我都活过来了,那我觉得可能我媳妇也在这呢,正巧我看见她名字。所以我就来了。”
李大河挠挠头,一本正经地说到,他才不会告诉他们,他想了他妻子几十年,抱着不可错过的念想,选了这么一个破地。
“你还记得少主?你记得多少?”鼠蛋一脸不可思议。
“我全记得啊。”
“不可能天界门十年一次,每次只登记十万飞升元神,不知有多少元神在天界门外睡了多少年,你咋都能记得呢?”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死了之后,直接就进来了呢?”
躺在地上的鼠蛋和猪宝似乎听到了人生中最惊悚的话,一骨碌爬起来,互相看着对方,两人用眼神似乎传递着千言万语。
李大河却完全没注意到,他闭目养神,阳光透过竹荫洒在身上,温暖舒适。“我能进屋看看你们少主么?”
“不行,除了药老,少主沉睡期间谁都不能打扰。”两个小娃异口同声道。
夏天暖风风微微吹进屋里,却吹不散床上的人紧蹙的眉头。
病床边上坐着一个男子,深邃的眼眸下是与其极其相配的直挺的鼻梁,国子脸下颚的棱角分明却又不突兀,配上英气的剑眉,整张脸显得帅气而正气。
他身穿T恤,健硕的身材竟然上天给他配了一副蝴蝶锁骨。
这男子许颜穆看着极其熟悉,却想不起是谁,只是心里隐隐觉得看着他晦气。
晦气么?许颜穆又走进仔细瞧了瞧,一身正气啊?
突然躺在病床上的她说话了:大河,你知道我怨你一辈子,但是在死之前,我突然相通了,我不怨你了。
突然一股强大的悲伤和绝望涌入许颜穆的心头,人死灯灭,这一世有再多的不甘心又怎样呢,人都要走了为啥还要带着不甘心呢?
我认了,人生啊太苦了,我不想再有来世了,就让我最后平静地离开吧。
又是一阵钻裂般的头痛……
你甘心么?你甘心么?他们怎么办?他们怎么办?
一声声质问带着愤怒,带着怨气,带着不屈,带着不甘。
突然间许颜穆的耳边传来了惨绝人寰地悲鸣声,她睁开看看见了周围全是哭天抢地的穆山山民,她面前是满身是血的洛和。
她终于想起来了,那是她第一次出现在穆山,是洛和在濒死边缘拼尽全力把她唤醒,让她继续尝试开山。
她本是穆山下面那已经微不可见的大海中的海灵,而洛和是穆山的山灵。
洛和开山失败后唤醒了她,然后他就变成有些神经病般的半人半兔。
她可能在那些压抑崩溃的情景中徘徊了太久,她悲怆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洛爷爷,我也失败了,我再也没有神魂仙力开启轮回大阵了,穆山再也没有希望了,洛爷爷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她心如死灰地躺在满身是血的洛和身边,神志开始变得模糊,眼泪却不由自主的簌簌往下流着。
洛爷爷……我尽力了……我好累……
“你真弱。”
“你求我啊,你把我踢进去的嚣张呢。”
这声音,好像是她的,又不太像,许颜穆揉揉脑袋,起身看见一个身影蹲在河边,无比轻松自在地看着河里。
她朝那河里看去,河里有许多巨大的旋涡,那旋涡们时而重叠,时而分散,时而扩大,时而缩小,有的高速旋转,有的看着一动不动。
而那旋涡里有许多苦苦挣扎的人,他们拼命呼喊着求救,这岸边的身影似乎十分享受地在看戏。
只见,那个身影起身“好了你们慢慢享受,我要走了。”许颜穆这才发现,河岸土黄一片秃得很,唯独身影前去的地方有一道门。
待她还没有仔细看清楚那道门,突然画面一转,她看见了一双愤怒的碧蓝色的眼睛。
两人莫名地对眼,场面有些突然,那人嘴角一勾,蓦然一笑,一手把她推开冲着天空大声喊道:“我今日必出这口恶气”。
许颜穆这才发现自己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上,海上的天空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棋子,这人一手抓天,竟然把那些棋子全部抓了下来。
只见那些棋子化为大山轰隆隆地往下坠落,然那汪洋大海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彻夜间沧海桑田。
那人哈哈的笑着,突然指向许颜穆,许颜穆心里咯噔一下,仔细看了看那人,竟然是一个风华绝貌的女子。
她心里刚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人真是豪迈。就突然听见这女的质问般道:
“你痛苦么?”
许颜穆点点头,被人薅走仙骨的痛,被人薅去仙魂的痛,凡间历劫的痛,救不了山民的痛……这些痛苦一涌而上,许颜穆登时泪如雨下。
“你甘心么?”
许颜穆痛苦地摇摇头。
“你想认命么?”
许颜穆看着那仙气飘飘的女子犹豫了。
她真的想认命了,不甘又能怎样呢,她又没有一手撕天的能力,她已力竭却无果。
那个女人笑了笑,对她说:“你且看我。”
于是许颜穆看到了让她身心受到巨大震撼的一幕——
那个女人像疯了一样,一点一点割裂自己的仙体和灵魂,痛苦让她整个面部变得狰狞,最后那狰狞的脸也变成了碎片,整整一百八十片。
每一片都飘入大山的下面,霎那间,每座大山下都有了一片小小的海洋。
这一片片小小的海洋似乎有着非凡的力量撑起了每一座缓缓落下的大山,但其中一份慢慢飘入了她的识海里。
她战栗地跪坐在地上,双手捂着狰狞而痛苦的脸,一滴眼泪也没有留下来。
她嘴里只紧紧默念着:我从不认命。
夏夜里的风还是会带着丝丝凉意,像顽童的小手,轻轻抚了一下许颜穆的脸庞就要逃跑。
许颜穆从梦中醒来,头还有些发沉,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似乎爱上了一个男孩,这个男孩没有任何不好,但却太直男活活把她气死了。
许颜穆内心庆幸地叹了口气,还好是个梦,这么晦气的人,在现实里可千万别让她遇见。
她又想了想,不对,她好像还梦见了一个人?谁?她有些记不得了。
她又观察了一下自己身体,绝望地瘫坐在床上,自己每次下凡渡劫似乎总有人盯着她,然后趁她进凡界那空挡,薅她羊毛。
她浑身的仙骨先是被薅到一根不剩,然后就是仙力被薅到已经无法再一次开启轮回劫阵。
在说起这最后这一次渡劫,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黑心人薅了她一丝仙魂,这可好,她在凡间的时候脑子总是浑噩的,常常爱睡觉,不记事。
好歹那人是没一次把她薅成神经病,她真的是谢了。
可这次历劫之后,再没有有缘人来穆山,穆山的生灵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她已经救不了这穆山和自己了。
混乱的思维充斥在她的脑子里,头越发的又沉又胀。
许颜穆心事重重,缓慢地走出屋子,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轻轻推开院门,想到院外的潭边借着傍晚瀑布凉爽的水汽醒醒脑子。
她刚走出院门口,就听见潭水那边时不时响起的哗哗的水声。
许颜穆有些好奇,顺着水声的方向看去,她看见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光着身子站在潭水里洗澡。
这肯定不是本山居民,山潭水可是穆山圣水,而且穆山的山灵们都知道这瀑布和她息息相关,大家都是虔诚地来这打水,谁会跳水里洗身子?许颜穆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只是那男子背面身材曲线健美,稍稍侧身就能看见那线条流畅的脖颈下竟然有十分漂亮的蝴蝶锁骨,月光倾瀑,那肤白却健硕的肌肉身材宛若完美的玉石雕塑,让人垂涎。
“啧啧啧”许颜穆带以纯正学术眼光,不住地点头,心里暗道,这人身材和李大河一样棒呀。
李大河是谁?许颜穆突然有些发愣,咦?这名字怎么哪来的?
她坐在院门槛上认真回忆着,然后又仔仔细细看了看在水潭里的人——在璀璨星光与柔和月光的交相辉映下,许颜穆眼尖地看见在那个健美身材的右腋下,脖颈下方及左左耳根下都有一个痣。
她像是被马蜂蛰了屁股一样一下子从门槛上弹了起来,不可思议的脱口叫出:李大河!
她想起来了,这李大河就是她梦里的那个男孩,她为啥会爱上他呢,还不是始于颜值,陷于人品,呵呵,最后气死于气质。
那位洗澡的的人身子一僵,慢慢回过头来,许颜穆精神有些恍惚,她黑天月下见鬼了!她似乎又看见李大河了!
难道我还在做梦?
于是她很顺手地就给了自己一个大比兜,疼的她一下子眯上了眼睛。嘴里送出了一个大大的草字头国粹问候:“李大河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