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一晃整个学期将尽。许一城彻底成了个瘦子,这一瘦,众人惊觉,原来许一城不仅学习好,就连这模样,也是生的俊俏。白皙如雪的皮肤,眉眼如画,鼻子挺直,嘴唇薄利。与沈执阳光帅气不同,沉默不语的许一城活脱脱一个冰美人啊。就是不能开口,一开口气质全沒。
临下课,数学老师说:“陈晓琪,许一城,沈执跟我去趟办公室。”
三人站起身跟老师离开。
数学老师打开保温杯,水雾糊住眼镜一片,他摘下眼镜看这三人说:“上次数学竞赛结果出来了,你们省前十,被点名参加冬令营,准备年后的国赛。”
许一城问:“什么时候入营?”
“放假就进营,过年前三天放假。”
他看许一城迟疑,于是问:“有什么问题吗?”
许一城想了想摇摇头,没说什么三人回到班级。
放学后,同学淅淅沥沥离开,许一城低头朝前走着,肩膀被人从后面抓住,沈执问:“你怎么了?”
许一城意外,他说:“你不是走了吗?”
沈执松了松领子,毛衣有些紧了,他说:“我看你这副鬼样子,不放心。”
许一城挑眉笑了笑,转回头走在雪地上,声音咯吱咯吱。沈执看他这样也没多问,只是跟在他身边一起漫无目的地走着。
“你想过未来要干什么吗?”冷不丁,许一城开口问。
沈执低头看这雪,随口答:“想过。”
“你要干什么?”
“你呢?你想做什么?”
许一城停住脚步,看着他说:“我想做个医生,好医生。”
沈执意外,他以为凭许一城的数学天赋,得去B大数院呢,没想到竟然是医生。
“你呢?”
沈执混不吝笑道:“当兵吧,我姥爷遗愿就是后代家里没出个军人。”他看着吃惊的许一城道:“别不信,老爷子是打过卫国战争的老人,只生了一个独女就是我妈。”
许一城想了半天,总结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孝顺。”
沈执看着他,胳膊揽过他肩膀不屑道:“你不知道老子的事多了去了。”
于是,两人去老师办公室婉拒了老师的好意,老师想了想商量道:“先参加省赛试试,反正培训在假期,也不误事,考上考不上的再说,行吧。”
二人只好答应下来。
晚上,姑姑一家年尾去了姑父老家,由于冬令营,许一城过年无法回家,远程给爷爷奶奶打了个电话,奶奶表示支持,并在电话里玩笑道:“考个第一回来!”
许一城笑了,挂掉电话。收拾行李,准备明天入营的东西。
姑姑拿着红包走进来,看着他说:“一城,这次去燕城,该吃吃该喝喝,这是我和你姑夫给你的,收好。”
许一城闻言登时拒绝,姑姑加重了语气:“你有出息,姑姑高兴!收下!”
许一城摇头:“姑,我不能收。”
姑姑小声道:“你姑夫知道我给你钱,他同意的,快收下!”
最后拗不过,许一城决定日后把这钱给爷爷奶奶,先收下了。第二日,他一大早被电话吵醒,是沈执。他一看时间还早,接通没好气地说:“这么早干什么?”
沈执:“快点起来,我妈开车载咱俩去火车站。”
许一城:“能不用吗。”
沈执阴险的笑了笑:“那你就等死吧。”挂掉电话。
许一城叹气,起床收拾,跟姑姑一家打了招呼,拎着行李下楼。沈执站在楼下车旁等着,看见他挑眉问:“你就带这么点?”
许一城看着自己提的包裹,觉得不少了。可打开后备箱看见他的行李,可真是吃了一惊,他放下行李转头道:“我们就去半个月,你打算把家搬过去吗?”
坐在前面的一个颇貌美的女人扑哧一笑,许一城转头看去,礼貌道:“阿姨您好,我是许一城,麻烦您大老远来接了。”
沈母摇摇头,和蔼道:“我早就听小执提过你,今天总算见面了啊,一城。”
许一城局促点头,一路上说说笑笑到达火车站。沈母嘱咐二人几句,便驱车离开。二人跟着大部队上了火车,省里还算有良心,给他们买的卧铺。
二人都在下铺,相对而卧。半夜醒来,许一城发现对面空床,他起身朝外走了走,发现那人站在过道口抽烟看着外面。
“怎么头一次坐火车不习惯?”沈执身后响起声音,他回头看见是许一城忍无可忍道:“别瞧不起人,我之前也做过火车!”
“哦?”许一城走近,顺手抽出他手指夹的烟捻灭,好心提醒:“吸烟有害健康。”
沈执冷哼,不理他。二人并肩看车窗外的夜色出神。
“你怎么了?”许一城发现他从上车就不对劲。
沈执下意识从兜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支塞到嘴里,刚要点燃想起许一城不喜欢烟味,颓然拿下烟在手里把玩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很讨厌燕城?”
许一城摇头:“没有。”
沈执笑笑没说话。
待二人抵达燕城第二天,许一城就明白原因了。
那天二人刚迈出酒店门口,就瞧见一个身姿挺拔与沈执有着七八分相像的男人,靠在一台宾利前等着。
男人瞧见他们,开口笑了笑说:“好久不见了,儿子。”
许一城不知该如何,退到一边,听见沈执冷脸骂道:“滚!”
男人反倒不恼,只是走上前亲热道:“走,儿子跟爸回家。”
沈执忍无可忍回手给了沈父一拳,二人厮打起来。许一城一下子窜过去,生怕沈执吃亏,待警察拆开三人时,面色都挂了彩。沈执留下沈父善后,转身拉着许一城离开。二人走到街角一处坐着发呆,谁也没有先开口。
“你怎么样?伤的重吗?”沈执率先打破了沉默。
许一城摇摇头。
沈执冷笑,手拄背后,大剌剌坐着,面色一如当初巷子里那般疏离,他轻声道:“刚刚那是我爸。”
“之前我跟你说讨厌燕城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爸和他的情人和私生子都在这。”
这话题有些朝纲,许一城没有经验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沉默扮演聆听者。沈执侧脸冷硬,他手摩挲烟蒂,接着道:“我十五岁那年,那畜生和他嫂子,也就是我大伯母搞到一起,对此我妈浑然不知,后来大伯病重,知道这个消息直接被气死,事情瞒不住被我妈知道了,我妈要离婚,他不同意,差点要了我妈半条命,当时我在国外好久没联系上他们,回家发现他囚禁我妈。”说到此,沈执闭了闭眼睛,声音略微发抖,接着道:“我差点没把他打死,后来事情闹的太大,我爷爷来了,他作主同意了我妈离婚,我跟我妈回到海城。”说完,他看着许一城笑了笑。
不知怎的,许一城觉得他难过的要死,他伸手揽过沈执的背,给了他温热的拥抱。许一城抱了他,他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道:“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沈执吸了吸鼻子,笑着道:“喂,老子跟你说这些不是卖惨,就是刚才看你太够兄弟了。”
许一城松开他,郑重点头:“我明白。”
二人没忍住,扑哧一乐。
作为老燕城人,休息之余,沈执带着他逛遍了燕城大街小巷,二人拿着瓷瓶酸奶,在街头边喝边溜达,时间晃晃悠悠地来到年底,二人随着大部队启程回家。
过年当天,姑姑一家临走时给许一城做了些饺子菜什么的放在冰箱里冻着,他给家里人打完电话,夜色降至,他打开电视,将饺子下锅,准备吃完睡觉。
门口有敲门声响起,声音颇大。
许一城放下锅铲走过去开门,看见沈大少穿着一身羽绒服站在外面,他说:“许一城,请你放烟花去。”
许一城讶然:“现在?”
沈少爷理所当然:“不然呢?”接着他催着许一城穿好衣服下楼开车载他离开。
“去哪儿放烟花?”许一城问。
“好地方。”沈执笑笑,驱车带他回了家。
“到了,下车!”沈执解开安全带,招呼他进门。许一城一下车脚步顿住,这不是他家吗,大过年的,自己来沈执的家,还空着手不太好吧。
沈执先他一步开门道:“进来啊,怎么了?”
“我……”许一城张口想要拒绝,温柔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小执,接没接一城来啊?”沈母拿着锅铲走到门口,看见人来了,回头一拍儿子脑袋道:“大过年的,怎么还让人家在外面站着?”沈母走出来挽着许一城的胳膊,边朝屋里走边道:“我让沈执去接你的,别怪阿姨冒昧哈。”
许一城脸色通红好,连忙摆手道:“不会不会。”他进了屋,沈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爱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都……都行。”
“好。”
沈母拿着锅铲离开,沈执嚎了一嗓子:“少放盐妈!”
许一城被他吓了一跳,转眼看见楼梯上下来以为文质彬彬的老者,沈执站在他身边道:“这是我姥爷。”接着他对沈老道:“姥爷,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学习特别厉害的那个同桌,许一城。”
沈老笑的和蔼,他走到许一城面前称赞:“这孩子,长得真好!你是我们小执到这来第一个带回家的朋友。”
许一城朝老人弯腰打招呼:“姥爷好。”
“好好,正好,陪我来看看电视。”
“哈!”沈执一下子垮了脸。老人退休军人,最好看军事频道和中央台,此前沈执不知道陪他看过多少遍。
许一城不知道啊,被老人抓去陪着看了半天。
临近午夜,年夜饭终于烧好了,当然大部分还是阿姨烧的。
长桌摆满了菜,四人落座,沈老率先举杯讲了几句话,接着是沈母,最后,沈执说了几句吉祥话,开桌吃饭。在座都是海城本地人,饭菜可口。随着电视春晚的倒计时,新年钟声响起。沈母神神秘秘的掏出两个红包给他们一人发一个。许一城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他小声不好意思地说:“谢谢阿姨。”
沈母喜爱的看着他道:“真乖。”沈执闻言一口汽水差点没喷出来。
沈老也拿出两封颇厚的红包分给二人,嘱咐着:“好好学习,长大报效国家!”
许一城郑重点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入党,沈执在一旁笑的快要岔气,被老爷子一巴掌拍在后背拍立正了。
许一城在一旁不厚道地偷笑。
沈执抓着他道:“走,放烟花去。”
“真放啊?”
沈执闻言,看着他呲牙笑:“你以为我唬你呢?就在库房。”
二人从库房搬出形式各异的烟花,沈执拿着火,看着站在一旁的许一城道:“我放啦?”
许一城点头。
“嗖!”地一声,噼里啪啦,各种烟花形形色色在天边炸开,沈执隔着烟火,对着许一城喊道:“许一城,新年快乐!”
许一城捂着耳朵,听见这句话,手缓缓的放了下来,他心底微动,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像冰冻上万年的冰川忽然融化,溪流流淌心间。微微发热,却又说不出来。最终只是化为一句:“谢谢。”
谢谢你沈执,让我度过这么开心的一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