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别墅的二层里传来暧昧的水声,燕白垂着眼将大衣挂在玄关侧的挂钩上,不急不缓地走向书房。
长身玉立的男子从书架中随意取出一本书,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一切的结束。
元岳披着一件浴袍,黑发还沾着湿漉漉的水滴,凌厉的眉眼带着餍足的余韵。
他抽过燕白手中的文件,在合同末页签上自己的名字。许是对于今夜的招待觉得有些尴尬和狼狈,合上文件后叹气道:“对不起。”
燕白弯了弯唇,不在意道:“无妨,我们本就是协议结婚,这是你的私生活。”
圆润的玉盘高悬于天,夏夜持续的蝉鸣衬托着回程的道路更加清冷,燕白的心情却是温暖而期待。
(二)
燕白回到自己的公寓,一开门就看见客厅落下的暖黄灯光,冷淡的眉眼倏然漫上暖色。
陈莞在厨房捣鼓着花茶,围裙勾勒出他窄劲的腰身,半长的黑发编成小小的侧辫,挨着冷白的脖颈。
在温暖安静的气氛中,他对上青年冷淡平和的视线,心脏砰砰直跳。
陈莞是在他和元岳婚后半年路边“捡”到的,彼时一场淋漓的大雨将城市浇透。
他隔着车窗,看见斑斓的路灯下青年呆滞而艳丽的眉眼,因元岳带女伴回家的起伏心绪忽然就和缓下来。
当他从医生处得知这个无家可归青年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时,公安系统中又查无此人时,他的心情就像是贫困无所有的人终于捡到了珍贵的宝藏。
眼前这个漂亮、高大而干净的男子依附着他,似乎自己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结。
燕白把文件丢在茶几上,手攀上青年的肩,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陈莞犹豫了一瞬,低头贴上身前人的唇,然后就被急切地含着唇肉吮咬。
“砰”地一声,料理台上装着花茶的保温杯摔在了地上,深红色的茶水在地面逶迤流泻。
陈莞眉宇轻蹙,避开燕白的吻,拾起茶包丢进垃圾桶,又拿着拖把把地面拖干净。
待脏污料理干净后,燕白拉住他的尾指,低声道:“对不起,不要生气。”
陈莞勾出自己的指尖,伸手扣住他的腰身,把他抱起放在料理台上干净处,温柔地含住燕白的唇。他吻的很认真,垂下的眼皮和睫毛遮住了情绪,可摩挲着侧腰的手指、勾缠着的舌尖无一不在表明他的专注和起伏的情绪。
燕白的腿忍不住合拢,丰腴紧实的大腿夹着青年的腰身,手钻入衣领摩挲着他的后颈,指尖夹着辫尾摩挲。燕白很喜欢、很喜欢陈莞,比喜欢元岳这个前暗恋对象、协议丈夫还要喜欢。或许是陈莞外在足够优秀、情绪也很稳定,又或许是他能迅速捕捉、安抚着燕白所有不好的情绪,又或许是他满足着燕白隐秘的、强烈的独占欲。
(三)
燕白和元岳是家族联姻,利益往来是基础,婚姻则是多一层保障。
燕白并非家中独子,上有兄姐,下有弟妹,按理说联姻之事不会落在他身上。
但燕白喜欢元岳,元岳知道他双性的身份,却依旧待他如寻常男子无异。
那天燕白刚刚体检结束,在医院门口等司机的时候一个小孩撞了过来,风起,手中的单子哗啦啦地散开。他立即弯腰一张张捡拾,几张彩超的单子递到眼前,抬眼就看到面色冷肃的一张脸——元家长子元岳,元岳将单子递给他之后便大步离开。他低头翻看那几张两□□官的检查报告,有些惴惴不安。
后来在合作会议或是酒会上碰见,元岳面色如常地与他交谈、博弈。在一次微醺后,他在露台碰见出来透气的元岳,有些好奇地问:“那天,你看到我的检查报告了?”元岳指尖掐着未点燃的烟尾,目光温柔地看着底下的泳池,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不会乱说的。”燕白心跳有些快:“是不是有些奇怪?”元岳看着底下人对自己敬了一下酒杯,唇角微微上扬,看向燕白温声道:“这很正常,并不会影响你做任何事或成为任何人。”语落,便离开了露台,唯留燕白在温和的月夜里。
因此在元白两家商业联姻时,燕白主动和家人说他想要和元岳结婚。燕白并不是一个沉浸在爱中长大的人,根深叶茂的庞大家族并不能让每一个后嗣利益平均,滔天财富权势之下是成员彼此竞争、算计和构陷。燕白是混进野心家里的傻子,作为嫡系次子只拿着些许的股份和管理一家不大的公司,渴望着至死不渝的童话深情。或许,燕白的野心更盛,他觊觎已有物质财富之外的炽热情感。
他以为元岳是可以回报他感情的那个人,朝夕相伴、红浪生香终会博得一个两情相悦,可是元岳一开始就告诉他自己的性向为女,他们只是协议结婚。在长达八个多月的时间里他看着喜欢的男子追逐着明艳的姑娘,从难过心痛到失望麻木。元岳脖颈的吻痕、肩上的抓痕,避开的牵手、亲吻乃至鱼水之欢,终于让他意识到这场婚姻的名存实亡。这场协议婚姻终会画上句号,待到利益瓜分殆尽。
后来,他遇上了陈莞,独属于他的漂亮猫咪。
猫咪很单纯,他给它登记身份、办理证件,他一点点教会它常识、礼仪和审美,他引导它依赖自己,甚至引诱它的情欲。
冷淡的猫咪并不热心于情爱交欢,燕白很挫败。
他犹然记得电影院里主角亲吻时陈莞平淡无波的眼神;记得在停电的夜里他只着浴袍抱着陈莞时他和缓的心跳;记得他们一起研究动作片时他通红的脸和陈莞昏昏欲睡的神色。
但是猫咪真的很好很好,好到身边的朋友见到陈莞对燕白的温柔时都叹为观止,好到燕白完完全全离不开陈莞,几乎依赖陈莞而生。
一切的转折也在一个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