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在一家电视台的节目录制现场,杨一导演(男,45岁)正在对演员们讲话:各位,今天的彩排就到这里,大家辛苦了。现在全体人员休息30分钟,吃饭,然后按节目顺序开始录制。那个,红彩妹妹你留一下,其他人解散!

    各路演员几十号人,纷纷散开了。

    红彩妹妹心情忐忑地走到导演跟前说:杨导,我来了。

    杨一导演是个中年男子,头发却比女人还长,扎了个马尾辨。他先没说话,而是对红彩妹妹的一双眼睛仔细观察一番,然后问她:听说你的眼角膜是你姐姐王丽坤的?

    红彩妹妹:是的,我姐姐叫王丽辉,生前是职业模特,也是我的形体课老师,很漂亮的。杨导,有什么问题吗?

    杨一:哦,王丽辉,不是王丽坤?对不起,我把她的名字记错了。

    红彩妹妹露出了她的标志性微笑:没关系的。

    杨一:我听说了你和你姐姐的事情,所以产生了一个创意,想征求你的意见。

    红彩妹妹:好的,导演请讲。

    杨一:你的身世和你姐姐王丽辉的故事,都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美谈了。也正是这个故事所产生的心灵共鸣,让你在比赛类节目中获得了初步的成功。是吧?我说的是‘初步的成功’。论个人实力,你应该可以取得进一步的成功。比如:出几张个人专辑呀,对不对?以后,再进一步,还要举办个人演唱会呀,对不对?

    红彩妹妹:那么,导演,你的创意是——

    杨一:演艺圈嘛,竞争激烈,不进则退。你若不进步,别人就会超过你的呀。所以,我的创意,其实也就是一个建议,你可以考虑一下,怎么制造新的谈资,或者叫做话题,话题你懂吗?

    红彩妹妹感觉云里雾里的,听不明白。

    杨一:下午正式录节目的时候,你可以在额头上绑一根红色布条,这样和你的艺名相配。其他的,可能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现在你先去吃饭,有空的时候我策划一下再跟你详细聊聊。

    红彩妹妹:那——那我去吃饭了。

    她虽然没有听懂导演的“创意”,但心里惦记着在外厅等她一起吃饭的田力,就快步离开了导演。

    ……

    田力手拿两份盒饭,等到了红彩妹妹,俩人就坐在长条椅子上吃起来。

    他问:今天顺利吗?

    她答:还算不错。

    他:今天录完节目就可以走了吧?

    她:对呀,没听说有其他的安排。

    他:那好,我就订今天晚上的火车票,怎么样?

    她:哟,姐夫,你是想家了吧?

    他脸色不太好:唉,你迟早会知道的,而且我也不会装冷静。告诉你,妹,你哥出事了,出了车祸了。

    她:啊?到底什么情况?很严重吗?

    他:我也是今天接到祝总的电话才知道的,祝总怕我们回去受到突然打击,所以要我们有个思想准备。祝总说,你哥,他失忆了。

    她:失忆?失忆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记不起任何事、任何人,不认识你,也不认识我了。

    她大吃一惊,失态了:天呐,太可怕了!他如果不认识我,那我算是谁呢?

    田力被她的反应吓着了:你还是你呀,你还是红彩妹妹。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了:不对不对,以前我是我哥哥的妹妹,现在哥哥不认识我了,那我这个妹妹也就不存在了呀!我失去姐姐没多久,现在又失去哥哥,我——我又做回孤儿了?

    红彩妹妹的伤心话被周围的一些人听到了,他们纷纷上前来关心她——

    “你怎么了?红彩妹妹,有事说一声啊,大家都在呐。”

    有人指着田力警告说:喂,小子,可不许你欺负红彩妹妹啊!

    田力只能沉默,他不敢吱声,怕自己说不清楚反而引起更多误会。最要命的是,周围有些人是他平日极为崇拜的明星艺人。

    ……

    在火车车厢里,红彩妹妹神情迷茫,内心很挣扎。

    她在内心反复问自己:哥哥不认识我了,我还算是他的妹妹吗?

    在半睡半醒之间,她的眼前、耳旁,到处都是王光辉的身影和声音——

    (红彩妹妹的回忆)

    红彩妹妹(戴墨镜)在商业步行街一个临时舞台做练习演唱——

    我生在一个小山村

    那里有我的父老乡亲

    胡子里长满故事

    憨笑中埋着乡音

    一声声喊我乳名……

    许多心地善良的现场观众被红彩妹妹的歌声和身世所感动,纷纷走到她跟前,给她钱(放在她的脚跟前),1元、10元、50元的都有。

    现场主持人(女,30岁)对大家说:谢谢各位观众,红彩妹妹虽然看不见,但我相信她能感应到大家的关爱之情。

    红彩妹妹当时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情况,就问主持人:主持老师请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主持人说:场面非常感人,红彩妹妹是免费演出,但是大家纷纷向她献上自己的爱心。

    这时,王光辉抢过了主持人的话筒,大声对人群说:各位!各位!大家请听我说两句。红彩妹妹是我的妹妹,她今天这是练习演唱,不要钱!她也不缺钱!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困为我有钱嘛,啊哈,所以我的妹妹不需要你们捐款。真的不要!谢谢啊。

    接着,王丽辉抢过王光辉的话筒说:我哥哥说得对,我证明,我和我哥哥都保证,红彩妹妹不需要大家为她捐款!

    再接着,向兰(女,28岁)抢过王丽辉的话筒说:大家放心吧,我是东方艺术学校的校长,红彩妹妹是我校学生。我证明,刚才王老板和王丽辉说的都是实在话。我在这里代表红彩妹妹,感谢大家的好意,但是钱就请收回去,不要再捐了,谢谢大家,谢谢。

    ……

    在车厢里,当红彩妹妹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时,她感觉自己很孤单:最最疼她爱她的姐姐王丽辉,被一个叫做癌症的魔鬼杀死了。那一次,她的精神已经崩溃,是姐姐的眼角膜给了她一个新世界,让她在好奇心的支撑下挺了过来。现在,唱歌的事业刚才开了个头,她正准备要向上一跃,展翅高飞。不料,又遇上了惊人变故:哥哥失忆了,他不认识红彩妹妹了!

    红彩妹妹现在心里最大的疑惑就是,如果他真的不认识我,那么,我是谁?对了,最核心的问题就在这里——我是谁?在这个人海茫茫、花花绿绿的大千世界里,我算什么?算一棵浮萍还是一朵浮云?反正都是没有根的东西。初入演艺界仅有几个月,她已经闻听了许多北漂、南漂、横漂、海漂的故事,那么她该往哪儿漂?

    这时,坐在旁边的田力发现红彩妹妹眼睛睁开着,就关心地问:怎么,睡不着吗?

    车厢里静悄悄的,旅客们仿佛都在昏睡中。

    红彩妹妹神情困顿地说:姐夫,我哥失忆了,那我以后该怎么与我哥相处呢?

    田力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你不用这么悲观,你只要保持你的天使微笑,让你哥从你的微笑中找回那些美好的回忆。

    ……

    次日,在兴洲市城区,田力驾驶着一辆红色跑车,载着红彩妹妹。

    车子走到相水河上的“相水二桥”时,突然前方出现状况:一些人拉起横幅,堵了桥,桥上的双向道路交通应声中断。

    好在田力机灵,他毫不迟疑,让车子在桥面上调转头。

    他对红彩妹妹说:前面有人堵桥,我们现在绕道走‘相水三桥’过河。

    红彩妹妹好奇: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堵桥?

    田力:从横幅上看,他们是‘东方文化艺术广场’项目的拆迁户。

    红彩妹妹:是吗?就是我哥和向兰校长合作投资的那个广场?

    田力:对呀。

    红彩妹妹:那我就不明白了,拆迁户为什么要堵桥呢?

    田力:我听说,有些拆迁户房子被拆了,没有安置好;还有些拆迁户,是想利用拆迁机会来解决其他的私人问题,原因蛮复杂的。

    红彩妹妹:那怎么办呢?

    田力:现在相水河上不是有三座桥了吗?总有一座桥可以通过的,只是要多绕些路。听说,第四座桥也在建设中了,将来河东河西两边交通就会顺畅多了。

    “嗯嗯。”红彩妹妹一路上不停地张望着路两边的风景。

    田力特意问她:妹,自从你眼睛复明之后,你对这座城市的印象怎么样啊?

    不料,红彩妹妹却反问:姐夫,你想要怎样的答案呢?

    这回轮到田力无语了。

    他们沉默了好一阵,直到车子开到医院的停车坪了,红彩妹妹才说:实话实说,比较起来,还是北京算得上是国际大都市。

    田力既没有回红彩妹妹的话,也没有下车的意思。他在驾驶座上仰着头,面朝天空,大呼了一口气,说:等下见到你哥,记得保持微笑。

    红彩妹妹:放心,我会的,你也要乐观些。

    田力点了点头,给车子熄了火,停好。

    走进医院,田力和红彩妹妹找到王光辉所在的病房时,推门一看,安娜正搀扶着王光辉在练习走路。安娜一边走,一边鼓励说:不错不错,董事长每天都在进步,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哥!”红彩妹妹叫了一声。她心里很痛,脸上却在微笑。

    安娜扶王光辉在床上坐下来,告诉他说:董事长,这是红彩妹妹,还有田力,他们从北京回来了。

    王光辉问安娜:红彩妹妹?田力?他们,跟我是什么关系?

    安娜:红彩妹妹是你的妹妹,田力是你的——弟弟,也是你的助理。

    王光辉笑道:哦,我的妹妹和弟弟,从北京回来了?好啊好啊,过来坐。

    红彩妹妹和田力都有些迟疑,不知该坐哪里。

    安娜对他们招手说:过来吧,坐在床上,跟董事长靠得近些。

    王光辉主动解释说:我最近出车祸,暂时失忆了,所以记不得过去的事,也认不出你们了。但是不要紧,我会好起来的。

    他说完,两眼看着安娜,安娜则点头给予肯定。显然,那是安娜教他说的词语。

    田力将眼前的情景看在眼里。

    田力心想:王光辉过去的生活经验和知识积累全部清零了,现在要重新学习一切,安娜则是他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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