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有人来了，是桔子(女，23岁)和杏子（女，24岁）。

    “王老板，你好，我们来看你来了。”她们几乎是齐声说话的，也几乎是同时进门来的。

    她们一人手持鲜花，一人提着果蓝。

    安娜不认识她们，就抢先对她们说：不好意思，董事长暂时失忆，可能认不出你们，你们就做个自我介绍好吧。

    桔子：没关系的，不用王老板记得我们，我们记得他就行了。

    杏子口里在说“对啊对啊”，但她的眼里却已经充满了泪水。

    此时此刻，红彩妹妹感觉自己快要失控，她生怕让王光辉看到自己流泪，就用手捂着嘴，扭头转身，急步往门外走了。

    田力看着安娜说：安娜，董事长这边，就有劳你了。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我随喊随到。

    安娜：董事长不用你操心，你应该操心红彩妹妹。

    田力向桔子和杏子挥了挥手，算是道别，然后他出门追红彩妹妹去了。

    田力追下楼，到了医院大门口，向四处张望，却并未见到红彩妹妹的身影。他看见医院门口有一队出租车在排队候客。他就马上拨打她的电话，然而，电话拨通了却没人接听。

    ……

    红彩妹妹坐出租车直接从医院到了陵园——那里安葬着王丽辉。

    陵园很安静，满山坡的墓碑和松柏，一排排、一列列，极为整齐，每一层阶梯上都标注了X区X排X列的数字编号。

    红彩妹妹来到王丽辉的墓碑前，献上了一束鲜花。然后双手合十，心情激动地说：姐姐，快来救我！哥哥失忆了，他不认识我了，我该怎么办？姐姐，我该怎么办？

    她沉默片刻，又说：姐，有一件事情，我好困惑，我必须向你坦白——虽然，你的心愿，是想让我接替你的位置，做田力的爱人，就像你生前那样。但是，姐姐，我的心却长反了，我把他们——姐夫和哥哥的位置，反了过来。姐，我不是故意要违反你的心愿，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她说完，又沉默了……

    （红彩妹妹的回忆）

    多年前，王丽辉到福利院来为这里的儿童文艺队辅导节目。那是红彩妹妹第一次见到王丽辉，当时她名叫唐红艳。

    报幕员：下一个节目，女声独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演唱者，唐红艳。

    唐红艳（12岁）神情有些紧张，靠一位老师拉着她的手引路，将她送到演唱位置上。她的眼睛看上去似乎并无明显异常，但却没有视力，王丽辉感到有几分好奇。

    唐红艳唱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她的歌声极为纯净，王丽辉听着听着，被唐红艳的歌声感动得泪流满面。

    ……

    没多久，田力找到陵园这里来了。

    田力走上前来，与红彩妹妹并排站立，也献上了一束鲜花。他轻声细语地说：亲爱的，丽辉，我和红彩妹妹来看你来了。因为你哥哥出车祸受伤，造成失忆，他不认识我们了，这使我们万分痛苦。我知道，你得知这个消息也会痛苦的。但是，你会给我们力量，与我们共同面对。

    接着，他们默静了很长时间……

    (田力的回忆)

    田力和王丽辉来到相水河岸边，他们在河水里放了一只河灯。雪白的船形河灯里有一块红蜡烛。王丽辉双手合十，默默许愿，接着点然了蜡烛。

    河灯沿河而下，慢慢地漂流远去。

    他们在河堤上散步。

    王丽辉说：□□是我们女人的标志，而且我还年轻，在上面动刀子的事，你叫我怎么能够下得了决心？

    田力：我不是说了嘛，在做肿瘤切除手术的同时，也为你做□□的整形再造手术，基本上能够保持你的胸形不变，还是那么性感，有魅力。

    王丽辉：可惜你不是医生呀，我还是不放心。

    田力：我虽然不是医生，但这几天来，我日夜不停地恶补这方面的医学知识，也算得上是小半个专家了。更重要的是，你是我心爱的女人，我情愿自己能够为你挨刀子，替你去承受病痛的折磨，甚至我——

    她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然后，与他拥抱着。

    田力：丽辉，要不，我们不说烦心的事了，说说高兴的事吧？

    王丽辉：对呀，红彩妹妹每天都有高兴的事。今天，她的声乐专业测试结果，在全校得了第一名！

    田力：第一名啊？真不容易！这里面，有你的一份功劳，我说的没错吧？

    王丽辉吻了他，说：嗯，算你懂事。

    田力：不瞒你说，我非常看好红彩妹妹的前景。我有一种感觉，她迟早会成为一颗耀眼的星星。

    王丽辉：那就好，借你吉言。不过，眼下——现在，她20岁了，还住在学校的集体宿舍。我吧，早就想把她接到公寓里来一起住的，可是，毕竟她是个盲人，生活上需要特别的照顾，我帮不上她呀。你看，这该怎么办呢？

    田力：我听你的意思，她要有男朋友的照顾，你就放心了？

    王丽辉：嗯，我的小田田，你真聪明。

    ……

    在陵园里，田力看着红彩妹妹说：妹，有些话平时不方便说，现在当着你姐的面，我想问问你，可以吗？

    红彩妹妹：嗯，当然，可以的。

    田力：丽辉在她临走的最后时间段，也就是去世前一个月，她为了不让我们看到她病中的憔悴模样，所以一律不让我们去见她。那段时间，她只让你一个人陪在她的身边，因为你那时眼睛看不到。

    红彩妹妹：对呀，怎么了？

    田力：丽辉在去世之前，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也就是遗言？

    红彩妹妹：姐——我——没有。

    田力感觉到了，红彩妹妹似乎想说什么，又似乎不想说。他想，红彩妹妹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她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果她有什么心事不愿意说，那也说明那件事情让她为难，而不是她有意要隐瞒。

    接着，田力取出红跑车的钥匙递给她说：这是丽辉这辆车的钥匙，以后这辆车就给你用吧。

    她使劲摇头：不，我不要，况且我还不会开车哩。

    他：我可以教你，你很快就能学会开车的。

    她还是摇头：不，姐夫，你留着，也算是个纪念。

    他：妹，我想告诉你，我已经决定要离开公司了。而且，从法理上说，我无权继承你姐的财产。如果你不接收这辆车，那我会交给公司去处理的。

    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公司呢？是想换一个环境吗？

    他：理论上说是想换个环境，实际上是，我的爸妈需要我帮他们管理他们的餐馆。他们年纪越来越大，只有我一个独生子。

    她：哦，这个，我一点都不知道。

    他：当然，具体离开的时间还没定，我还要和祝总去商量。再说，也还要等东方艺校为你安排新的助理，你现在是东方艺校乐团的专业演员，而且是招牌演员……

    在澳大利亚，海边的一所私人别墅。

    透过玻璃门窗可以看见，别墅里面有一个中年女子正在做室内清洁，看上去她应该就是传说中口碑不错的“菲佣”。

    屋子外面有一座泳池，池中的水是那种极蓝的颜色。泳池边上架着一台电视机，它正在播放着华语电视节目。

    泳池里有一个女子在独自游泳，像一条“美人鱼”，她一边游泳一边看电视——这是她的个人爱好。同时，她还有一种爱好：裸泳。

    这时，电视节目中的内容吸引了泳池里的向兰，她兴奋地游到电视机面前停下来，两手扶在泳池岸边，眼睛盯着电视画面——是红彩妹妹在唱歌演出的节目。

    红彩妹妹唱的是改编得极其优美的经典情歌《小河淌水》，歌声里透着一种神秘的情绪魔力。电视画面显示，现场观众中许多人都被感动得泪流满面。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哥啊哥啊哥啊

    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向兰也像着了魔一般，流下眼泪来。

    她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声音哽咽地对电话里说：季先生，你赶快，帮我找到红彩妹妹的一切资料。对，红彩妹妹，我跟你说过的那一个。只给你30分钟，到我这里来。

    接着，向兰放下电话，潜在水里又游了几个来回，再上岸，披上浴巾，感觉自己情绪回归正常了，这才穿好内衣，套上睡袍。这时，菲佣行动准确地端来一杯牛奶，她看也不看，举手抬头就将牛奶喝掉了。

    然后，她走近门口，在一台自动应答机上按下了播放键：

    ——喂喂，兰美人，我们几个姐妹正在瑞士滑雪，就差你一个了哈，等你3天，不来你要后悔的。

    ——向兰主席您好，我是兰基金纽约总部的格朗。您要我帮你买的那种超保真话筒，我已经买到了，为此我替你垫付了400美元。我可以将这个宝贝话筒快递到你指定的任何地方，再见。

    ——老板，喂，老板，您不在的话，再联系吧，我是兰基金北京办事处的林一建。

    听完录音，向兰对着镜子简单地化了妆，再在泳池边的沙发上坐下来，随手点燃了一支外形细长的香烟。

    没多久，季先生(48岁)来了，他边走边说：老板，我按照你的吩咐，已经安排北京办事处的有关人员，收集整理红彩妹妹的全部资料。你现在要的话，我可以马上与他们视频。

    向兰点了点头。

    季先生从自己的文件包里取出一个平板电脑，操作了几下，连通了对方的视频。

    季先生：喂，北京办事处吗，我是老季，你们现在报告一下有关红彩妹妹的情况。向主席在我旁边，你们说吧。

    视频声音：好的，报告季老板，我们刚才紧急搜索了与红彩妹妹有关的网络资讯，并且联系了国家电视台的有关专业人士，我们目前掌握的基本情况如下：1、红彩妹妹，现年20周岁，本名唐红艳，当前身份是东方艺术学校乐团主力歌唱演员。2、她幼年时眼睛因病致盲，并被自己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长大，后被东方艺校收留，当时的校长就是我们的兰基金董事会主席向兰女士。3、在3个月之前，红彩妹妹的一个异姓姐姐王丽辉，患乳腺癌去世，她给红彩妹妹捐献了眼角膜，使红彩妹妹重见光明，此事在国内歌坛成为美谈。4、红彩妹妹参加国家电视台的‘星光大道’唱歌比赛节目，获得了年度总决赛亚军，但尚未发行个人专辑，亦未听说有专业机构与她签约。另据有关渠道的消息，现在东方艺术学校主要股东王光辉、院长祝建平。学校正在筹备上市，拟在深圳证券交易所创业板或者在香港发行股票，募集资金将主要用于校园建设和开设分校。季老板，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就是这些，报告完毕。

    向兰一边听，一边在默默地流眼泪。此时她擦了擦泪水，重新点燃了一支香烟，情绪平缓地对季先生说：听着，你给我办三件事。

    季先生点头答应：好的，老板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