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山川,流水,竹林。
我是谁?
他感觉自己生在一片云深雾绕之中,他看不到自己的前程,更加看不到自己的过往。意识被人抛在浮云上。一下子随东去,一下子随西去。
昏昏沉沉地,脑子很痛。
恍然间。一片刺眼的光芒照射进来,倾泻在他的面颊上,温暖舒适。
“小鱼儿,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啊?你难道不愿意看带我吗?”他听到一道颇为幽怨的声音,像散发在空气中的桂花香气一般若即若离,答案是又带着经久不散的执念。
小鱼儿,是在叫他吗?
浓雾中,他看不见一丝光亮。静静听着这一点声音,他看到远方正站在一位故人,没有来的感到一阵胸闷难受。那人孤身而立。他心底升起无法抑制的冲动,他跑了过去。
可雾气却越来越浓了,空间越来越暗。他在这条道路上努力地奔跑着,向着远方跑去。可是当他再抬头的时候,尽头,什么也没有……
“不!”他从那个床上猛地坐了起来。
入眼,这是一间盖好的小木屋,外面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珠如细线,不时的从窗户飘落进来,带来丝丝寒意。
“安瑜,你终于醒了。”
安瑜睁开眼睛看向了这个坐在自己身边的男子。
很年轻,一身农家的猎户打扮,穿着干净精练的收腰布衣。虽然打扮普通,却长的极俊俏,眉飞入鬓,眸间点点细碎金光浮动,不像个山间猎户,倒像是精心养大、小心呵护的贵宗公子,倒有点清贵自持的意味。
好漂亮。漂亮,安瑜心里第一个浮现的词汇就是这个。
好看而不女气,像个温文尔雅的公子。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安瑜缓了半天神询问,声音微弱。
“你,你的名字叫安瑜,‘泾渭流终异,瑕瑜自不同’的‘瑜’,总之是个好名字,以后也请不要再忘记了。”
“大夫说,你撞到了脑子,淤血堵塞,可能是失忆了。”江之遥端来一碗熬得黑乎乎的汤药,似乎想要喂给他喝。
“失忆?”安瑜调整了自己的位置,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坐姿,“那我,是怎么失忆的?”
“那我可就不太清楚了。我在山上打猎,正要回家,就在半山腰的小道上,看见你一个人血糊糊的躺在道路旁边,可能是因为雨天路滑,你想下山,结果从山阶上摔下来,磕到脑子了吧。”江之遥呈起一勺汤药,想送到安瑜嘴里。
不过,安愈看了一眼那碗的黑乎乎的药,默默的往后后面挪了挪,不着痕迹的错开勺子:“那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你果然是失忆了,连我都忘了。”江之遥挑眉道。
安瑜低下头,他觉得他的脑子有点痛,他使劲的回想过去,但是记忆都是很模糊,就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布,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看着眼前人,觉得眼熟,想来过去真的可能认识吧,但是现在他觉得有点害怕。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之遥注意到了安瑜的小动作,不禁轻笑出声,他把汤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眼睛里满是玩味的味道:“你猜猜看,猜猜看我是谁?”
安瑜看见那臭黑臭黑的汤药被放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打量着眼前人,可惜自己现在的记忆还是一片空白。
“我猜不到。”
“猜猜看。猜对了有奖励。”江之遥莞尔,温声道。
安瑜无奈,只好随便试了一下:“看你的穿着打扮,你的身份像是个山间猎户,但是我看你手上起的茧子,并不像常年拉猎弓导致的,倒像是江湖剑客常年习剑留下的。但是你却留在这里,难道你在外面惹上了什么不该惹上的仇家,打又打不过,所以躲在这里。“
安瑜看见江之遥的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但并不说话。江之遥挑了一下眉,示意继续。
“你认识我。你说我的名字叫安瑜,如果你所言非虚的话,那么你可能是是我的朋友。也有可能是我的仇家,如果是仇家,却在我昏迷的时候不曾伤害我,那你一定是更大的图谋。”
江之遥鼓掌,给安瑜递了一杯水:“条条是道,条理清晰。无论我以前是谁,我现在的确只是个山间小猎户了,无权无势。打猎为生。”
“你呢,你其实是我从小就养在身边的……”
江之遥停了下来。安瑜抿了一口水。
什么?弟弟?家仆?还是好朋友?
“你其实是我的童养媳。”江之遥看着安瑜直勾勾的盯着着他,心里发笑。
“噗——”
什么鬼东西!
安瑜直接一口茶就喷了出来。他第一时间捂住嘴巴擦拭水渍,抬头满是诧异看向江之遥:“可你我都是男的啊。我怎么可能是的那什么媳妇啊。”
江之遥拿出自己的帕子想要给安瑜擦嘴,不过安瑜警惕之心大起,将背后往后面靠了好大一截。
江之遥反倒低下头,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本来说也是世俗所不允许的,所以我才跑到深山老林里面来。这村落只有几家小门小户的村民,他们心地很好,并不会数落我们。我本打算着,如此这般相安无事,安度晚年。可惜,天公不作美,你又出了外。”
安瑜看着他,这个人暗暗的低着头,本来亮亮的眼眸全都遮掩在阴影之下,睫毛微颤,好像真的实打实的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安瑜一边动了恻隐之心,一边不住慌里慌张。
不是,他难道真的是这位的对象?!男子之间结合,天理难容啊,这怎么可以的?
安瑜手里扯着被褥,如今他对过往的记忆全无,现在又多了一位“夫君”,安瑜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江之遥起身了,掀开房间的草帘走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安瑜一个人了。安瑜平静下方才掀起滔天巨浪的心情,认认真真的看着这自己现在所在的房间。
房间不大不小,因为外面在下着雨,透过狭小的纱窗,可以看见被雨打湿的一支金桂,不住的在雨中斜去,惹人怜惜。
房间内,不仅陈列着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具,还有许多的书和各种各样的剑。他之前也说过,他怀疑那人原来是一名剑客,现在也算是得到实证了。
还有一些作为装饰物的小玩意,精致小巧,人工而成,满是生活气息。
难道他真的在这里生活了许久,他难道真的是那个人的所谓的童养媳。可是为什么,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安瑜不由自主地往角落里面缩了缩,床前还点着一根蜡烛。烛火微弱,并不能驱散雨水带来的寒凉,只能使这间屋子稍微亮堂一些。安瑜将自己埋首在被褥中,被子里面塞满了棉花,顺滑细腻,软绵绵的,被子的触感很好。
他吸了一口气,惊讶的发现,被子上没有雨水发霉的气味,是阳光的味道,温暖清爽。
安瑜耳尖微动,是江之遥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小袋东西:“虽然你并没有猜对我的身份,但是我还是可以给你一些奖赏的。毕竟,你虽然不记得,但我是你夫君吗,不就是宽容大度的吗。”
江之遥把袋子拿到了安瑜面前,打开袋子。满满一袋子全是蜜饯。
安瑜抬头看向江之遥,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向自己展示这个。
“喝药。”江之遥重新拿起药碗,一字一句的认真道。
安瑜看着那黑乎乎的汤药,面露难色。他想着,这种药,一定很苦。他心里想要拒绝。
“你乖一点。吃一口,就吃点蜜饯止止苦。谁叫你生病的,病人就得吃药才会好的。”江之遥神情温和,声音很轻,就像是趴在耳那边说的话一样。
他的嘴唇很薄,勾上去的时候涌现出无限薄情和冷然,可是偏偏安瑜看向他看自己的眼睛的时候,一双乌黑的眼睛里面,明明晃晃正印着他一个人,那时候,就会出现深情款款的错觉。
感觉他会无限的放纵你,包容你,还有爱你。
无法,安瑜只好快速抿了一口。汤药的苦味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安瑜皱了皱眉头。江之遥反倒笑了,他拿起一块蜜饯递给安瑜吃。
安瑜一点一点的咀嚼着蜜饯,蜜饯很甜,很软,那并不是什么过昂贵的糕点,但是很有效,它中和了药的苦。
就这样,一鼓作气。安瑜拿过江之遥手上的汤药,一口就喝光了。
“真厉害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所谓从长痛不如短痛,做起事情来干净又利落。”江之遥将装着蜜饯的袋子递给安瑜。
“这样不好吗?”安瑜开始吃蜜饯,毕竟一下子全部喝光,那苦味他觉得可以直达他的胃部,经久不散,他需要一点甜,冲淡这种深重的苦味。
“对于本人来说,我觉得挺好的。但对于别人来说,有时候显得有点无情罢了。”江之遥摆手。
安瑜咀嚼着嘴里的蜜饯,问:“那我以前做什么,对于你来说,算是无情的事情吗?”
江之遥站了起来,关上草屋里面的窗,外面的雨下的下的会更大了。他给安瑜拉了拉被角。
江之遥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是现在,我只珍惜现在。”
现在,全暗了。两个人凭借着这一点蜡烛,看着彼此的眉眼。
安瑜看着对方,从眉眼到鼻梁,在昏黄的烛光照耀下,连成一条完美的弧线,有一种惊心动魄地美感。皮肤白皙,光滑如玉般散发着冷冷质感,就连暖黄地烛光也难以遮掩。
“夜里深了,你说,我们打算怎么睡啊?”江之遥见安瑜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就想要打趣逗逗他。
然后,果不其然地,看见对方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