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溅在行人伞上，弹奏潮湿的歌曲。一席黑衣走进巷子中，淹没进黑暗。小楼的灯亮起，沙发陷下一角。少女解开缠手的绷带，绷带上开出血红的花。熟练的消毒，上药，这些动作每天都在小屋里重复。在茶几上摆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缺了一颗门牙牵着一位妇女的手，在旋转木马前笑的灿烂，照片另一角被撕去，不见踪影。
柳戚处理完伤口，回到房间。与客厅肃静的黑白格调不同，房间里沾染着浓郁的生活气息，蓝底色盖着墙体和床头，床角堆满的毛绒玩偶发着毛茸茸的光。
把自己砸上床后，柳戚点开手机，老板南易发来短信：“今天你又是下注最多的打手，小弟膜拜膜拜你。”看着到账的数额，毫无波澜。关灯后小屋里又陷入一如既往的黑暗，背后的伤口隐隐作痛，鬓角绵密的细汗浸出，瘦弱的身影又被拉入小巷的黑暗……
十年前，一样的小屋里，一个羸弱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那里也没有光，只是能最大程度减少被拳脚打到的面积。湿漉漉的眼睛里没有光，只有数不清的酒瓶和挥动的拳头。
就在下一拳挥下时，柳戚猛的坐起，还是这个小屋，寂静的只剩厚重的喘息声。疲惫的揉揉太阳穴，拉开窗帘，巷子里隐隐泛着日出的温度。又是一天。柳戚揉了揉太阳穴，紧皱的眉头松开，又恢复成平常的模样。收拾好后踏着未散尽的晨雾，柳戚走出小巷，骑上摩托车，向拳馆驶去。扬起的尘沙飘起又凌乱落地。
开锁后直奔二楼，把还在被窝里的南易揪出来。正在梦里和蓝发御姐约会的南易突然被御姐踹了一脚。
“喂！你干嘛呢，有这么对老板的吗！大早上闯入人家闺房干什么了啦。人家和亲亲姐姐的约会被你插足了欸！你这里欠我的……”
看着冷脸的柳戚，南易强大的求生欲让她闭上了嘴。
“说吧，我的祖宗你咋了。”
“没事做，你陪我练练。”
“不是吧阿sir！现在才八点啊！早上八点，七个小时前你刚打完擂台赛啊，你休息好了吗?能别闹吗。想让姐姐陪你睡觉直说嘛。来姐姐被窝还暖和着，温暖一下我们小七七。”
看着面前穿着蜡笔小新睡衣装的南易，柳戚最后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是老板不能打，克制住了蓄力好的右腿。
“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脸打肿。看有没有御姐爱上你。”
没错，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幼稚女人就是拳馆老板---南易，也是柳戚为数不多的好友。南易最爱的就是蜡笔小新，和蓝发……虽然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开拳馆的，但她实打实的能把梧桐拳馆开起来也不是开玩笑的。
南易出生于武术世家，从小被当做男孩训练，但也得益于父母的开放，并不要求她一定要从事武术工作，只希望她平安快乐。南易在这样的家庭氛围里茁壮成长，练就了了得的武术又抓住了中外交流的浪潮，不只拘泥于传统武术，在吸纳多方运动后，开创了梧桐拳馆，为各界运动爱好者切磋交流。
而最吸引外界目光的莫过于梧桐拳馆的擂台赛。不同于传统的擂台赛，拳馆的擂台赛不限制双方所用格斗方式，武术、跆拳道、各类江湖招数且可大显神通。而柳戚凭借她出色又极具观赏性的武术，被誉为梧桐拳馆的“冷面女武神”。当然，最初只有“女武神”的称号，南易每天煽风点火的说她面瘫才得到最终的称号。
被南易这么一闹，柳戚也没了找她对练的性质，转身去到楼下训练场自己训练。南易收拾完下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柳戚纤细的身影穿梭在练功桩里，快而精准的动作连成一招一式，密密的细汗从额头沁出，总是白的透光的脸颊泛着微红。让人感到柳戚周围终于有了些生气。
南易看着英姿飒爽的柳戚，嘀咕一句：“每次心情不好就在这练练练，真怀疑打的这么好是不是心情老不好练出来的。”
柳戚忽略虎口纱布下又崩裂的伤口带来的疼痛，把一个个练功桩看做那个模糊又清晰的打扰每个睡梦的身影，挥出每一拳，都是在打败梦魇。直到身后慵懒的声音传出
“祖宗我要饿死了，大早上你吵醒我得给我点补偿吧。”才停下动作。
“你想吃什么。”
“你给我煮碗面吧，两个溏心蛋哦小七七。”
柳戚卸下练功装备转身进了厨房，得益于南易嘴馋，拳馆二楼作为南易日常工作休息的地方，特意装修了一个开放厨房。
看着柳戚熟练的下了面，煎蛋，装盘。南易再次赞叹，
“哎呀真是捡到宝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要不是你天天臭着脸我都爱上你了七宝。”南易嘴里塞着口面模糊说到。
“吃都堵不上你嘴。”
南易埋头苦吃的时候柳戚已走出了拳馆，拐过路口，在人群中穿梭，到达一个看似普通的居民楼前。柳戚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去。
掀开朴素平常的门帘，再推开毫不起眼的木门，里面是昏暗带着红光的赌虫天堂，赌场。柳戚的到来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每个人都瞪着血红的双眼，叼着两块的散烟，在烟雾缭绕中紧盯决定命运的手牌，如同饿急的鬣狗盯着秃鹫嘴下的腐肉伺机而动，企图抠出牌友手中最后一滴油水昏昏度日。
柳戚如同猎豹，已然锁定了角落里最肮脏的那只鬣狗。男人丝毫未察觉危险将至，只顾着眼前三两银钱。柳戚一脚劈开劣质的木桌，牌堆随着动静一同散落，这声巨响将这窝老鼠打散跑的跑，藏的藏。她抓过试图溜走的男人。
“朱耀祖。你倒是潇洒做了庄家，怎么没想着还钱呢？嗯?你这抽烟肝是不能要了，想着肾也不太好。你老千出的还不错，眼睛还能卖几个钱。”
“啊！我真没钱了，别…别这样，我下个月就还我保证！”
“这话我怎么听着耳熟的很，这样。我给你个情面，你这小指是给我的定金，下个月你把钱还了这指头我就还给你。要是不还，自己把眼睛挖了。”不等说完，柳戚就掰断了男人的小指，转身离开，任凭身后惨叫声传出。
快步走到一条僻静小巷里，柳戚摘下手套丢到垃圾桶，嫌恶的洗了好几遍手。
“真恶心。”眉心微皱
口袋中手机提示音响，不用看柳戚也知道钱到账了。“这次得加钱。”闻到身上夹克沾染的烟味，柳戚烦闷的想。
时间在南易撒泼打滚和柳戚打滚朱耀祖时悄然流逝。
接近拳馆擂台赛开始时间，柳戚刚从便利店对付了晚饭，南易的夺命连环call就来了。
“你今天还打不不打了?本来我说你上次伤肯定还没好，结果今天早上你练那么狠。你来还是不来给我个准信，我好排位。”
“来。”
“今天来观赛的人不少，还是老样子压你的最多，这群人连对手都不看就瞎投。还是老样子，赢了奖金你七我三。我的财神爷，妈妈等你来哦。”
南易的拳馆之所以能在业内屹立不倒，也得益于其经商头脑，不同于地下拳馆赤裸裸的金钱交易，南易以赞助资金为筹码，若是本馆的擂台手赢了，压中者可得入场馆学习交流的机会，若是败了，那就权当为习武届做贡献咯。
柳戚调转摩托车方向，向拳馆驶去。等她到时，擂台赛的准备也几乎就绪了。待她从休息室换完衣服出来，南易便紧赶慢赶的催她拉伸开。
“别急，你先热身好，身上伤有事立刻喊停啊。姐这点钱还是赔的起的。不许逞能啊！姐要你做棵是常青树的摇钱树。”
“嗯。”
听着南易看似嫌弃实则饱含关心的言语，柳戚虽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脸，心中却升起一丝暖意。
毫无疑问，柳戚轻松拿下了比赛，再次守擂成功。
“呜呼!小七七真棒啦啦啦啦数钱噜数钱噜。yes，今天比平常还要多呜哈哈小七七真是我的财神爷，财神爷今天到我家。”南易送完客后如猴般大吼大叫。柳戚见怪不怪的卸下装备准备回住所。
“诶姐请你吃饭啊。今天你可是大大大功臣。”
“不了。还有，我那次不是赢。”说完就推开门骑上车飞驰而去。
‘‘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不要就不要，我自己耍!去找美女姐姐耍了！’’南易嘟囔到。
柳戚身影隐入黑夜，向亮着微弱路灯光的小巷子走去，到屋子里打开灯后，重复一如既往的动作，洗漱，换药，睡觉。日复一日的生活对柳戚来说并不枯燥。因为她的生活里从未出现光亮，甚至不能称作生活……
熟悉的梦魇没有挥散，反而如暴雨前的黑云一般越压越浓，越压越重，让她在梦里都看不见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