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云游是以ARPG,就是动作角色扮演类游戏设计见长,孵化一年推出的永恒追逐一开始并没有考虑做虚拟,但后面是他们老板,也就是莫明生出国交流了两个月,回来就要求加入实景和VR元素。”
作为被要求改稿的乙方,宋星晚深感这种行为的不负责任。
“但那样预算不会超了吗?”她最关心的还是钱的问题,游戏最初成型都是有精准预算的,不然天马行空怎么样都可以。
“问题就在这里了。”蒋晨明看了她一眼,“介意用下电脑吗?”她摇摇头,主动把电脑推过去。
她凑近看了看,是一批被淘汰感应服的购买记录。三人看完后,他又接着说:
“有一部分优先体验玩家,游戏后出现了心搏、呼吸停止、不同程度的烧伤、前臂肌间隙综合征等问题。身体原因倒是次要,最主要的是精神障碍。”
梁玉作势要掀衣服,蒋晨明制止了他:“放心,几乎是通关的玩家才会出现这些症状。”
“吓死我了。不过蒋哥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不是用黑客技术,黑进他们公司看到的!”孟玲大胆猜想。
蒋晨明淡淡表示:“我们团队有一个他们公司过来的技术人员……”
好一个朴实无华的商战手段。
宋星晚揉揉抽痛的太阳穴:“这些可以用作证据吗?还有没有人证?”蒋晨明点点头,把电脑收了起来。
“走吧,太晚了,明天再说吧。”他说。
“你跟我们一起吗?”她很惊讶:“那小咪呢?”
“放心,周应准那家伙在家呢。”他自然地拿起了电脑包,旁若问人地想揉她的头发,被她瞪大的双眼劝退。
回程时,梁玉和孟玲七嘴八舌:
“蒋哥,咱们组本来有两个选题可以挑的,宋宋姐主动挑的这个游戏公司的。”
“另一个是去洛南,活少又轻松,还能公费旅游。”
蒋晨明垂眸看过来,她抿了一个尴尬的微笑。梁玉和孟玲先下的车,蒋晨明坐的商务保姆车来,他俩坐在后座都没动。离开了网络这个平台,现实里宋星晚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面对心里那层情愫。
半晌后听到他微抿唇角,闲散地问:“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算吧。”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们算双向奔赴咯?”他好心情地抬脚下车。
啊?这,也算吗?
宋星晚时常被他大胆的言论吓到,庆幸四周无人,她埋头当鹌鹑。
***
第二天,宋星晚跟杨丽华打电话汇报了下趣云游的情况,相比于游戏公司的内部运转,大众更想看到运行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杨丽华当场拍板让他们继续跟进,争取报道上独家。
蒋晨明风一样地来又云一样地离开,好像就是为了来给他们递个信儿。宋星晚又在临川待了一周,一边走访几个体验玩家,一边跟趣云游虚与委蛇,宋星晚从没觉得出差这么累。
一回家她就彻底睡了个天昏地暗,睡到尤沐回来把她从被子里拽起来吃饭。
“快点,托你的福,今天你男人做饭。”尤沐拉她起床。
餐桌上摆着八菜一汤,色香味俱全,清蒸鲈鱼上还特意摆了盘,西红柿皮雕的红花摆在一边。
“咱蒋哥当年就凭这手在国外混开的。”周应准竖起大拇指。
“有点东西。”尤沐接。
“是不是有点太奢靡了。”宋星晚咋舌,正好对上蒋晨明的眼睛,他又端了盆虾出来。
自从周应准搬到对面去,好像大家形成了一种默契,只要四个人都在家,他们就会一起吃饭。
吃饭,真是连结感情最好的方式。
她想要不要给蒋晨明夹两筷子菜,聊表一下感谢,以及那啥的。还没伸手,一碗剥好的虾推了过来。
他眉眼微翘,一句“我不吃虾”卡在喉咙里。
“谢谢。”
“客气什么。”
吃完饭,周应准自觉去洗碗,蒋晨明在阳台打电话,尤沐收拾完准备回学校时,凑过来问她:“
有没有感觉这样还挺幸福的?”
是挺幸福,饭来张口,还不用洗碗。
她点点头,尤沐满意地又说:“你俩捅破那层窗户纸了没?”
“并没有。”
“你效率也太低了吧,这个阶段我都滚上好几轮床单了。”蒋晨明看过来,她赶紧捂住了尤沐的嘴。
“你不回学校吗?”她尴尬地说。
“你俩也太纯情了吧。”
尤沐这话彻底让她的脸涨红,一下想到了那个半裸着的电话,线条分明的腹肌,她又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蒋晨明和周应准收拾完就回对面去了,尤沐终于放过了她:“算了,你们慢慢耗吧。我回学校了,你一个人在家小心点,有事敲对面门。”
“放心啦,我都一个人住好久了。”
不知道是不是尤沐的乌鸦嘴,她洗完澡刚躺在沙发上,四肢皮肤就开始刺痛,她抓了几下就起了红痕触目惊心,再去照镜子,发现不止四肢的皮肤,连脸上的皮肤也未免于难。喉咙被堵住,试图发声但好像有触手扼住了嗓子,她只能吱吱呀呀说些没有含义的词。
看着镜子里肿成猪头的脸,她想她应该是过敏了。
敲门声两下,手机叮咚一响,[J2]的“饭后甜点已送达。”
她拿围巾包着脸去开门,亲眼看着蒋晨明被吓得往后一退,她凭空生了怨怼。手机打字:[吃不了。]
都怪美色误人,她一直知道她有点海鲜过敏,但食入量她一直不确定,所以她基本不吃。今天是特例,想着吃一点点应该没事,谁知两只她就中招。
家里没有过敏药,她想点个外卖,蒋晨明就等在门口喊着:“我们去医院吧。”
抽完血做完检查,挂上吊针,她红肿的脸才渐渐消肿,眼睛也能眯缝一条线睁开看看。
蒋晨明垂着脑袋坐在一边,手里拿着她的化验单反复看,见她看过来,赶紧说:“对不起啊,想着露一手的。”
她莫名觉得这场景有点好笑,陷入感情漩涡的人难道都是笨蛋,她以前哪儿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你怎么还笑,我都担心死了。”他像卸下一口气,往后一倒,伸直蜷起的长腿,终于放下心来,缓缓说:“我只知道你以前鸡蛋过敏,没想到海鲜也是。”
晚上的门诊也很热闹,有小孩发烧打针父母在旁边演情景剧逗她开心的,还有因为结石痛得哼哼的妻子,丈夫在旁边不停擦汗的喊医生的,还有年过半百的老人互相搀扶着进来的。
她来医院来得少,一般能吃药就绝不打针,主要是不想太麻烦尤沐。
“小伙子,腿稍稍,挡路了。”老人拄着拐,还拿着吊针。蒋晨明见状起身把她扶到了病床上。
蒋晨明往回走时,她眼睛已经彻底能睁开了,他还穿着居家的那套卫衣卫裤,碎发耷拉在额角,手里拿着她的化验单,正打着电话。
“你确定没什么事吗?不用再住院看看吗?”他径直坐在了她旁边,流动的空气中都是他身上西瓜味儿泡泡糖的甜腻香味。
“好吧,诶,你怎么这么没耐心。挂了?”他失望地收起电话,疑惑地看着她。
可能是她盯得太入迷,他有点困惑,随即又播起了另一通电话,吊儿郎当地说:“哥现在没空呢,待会儿再说。”
行,刚觉得有人陪也挺好的想法,登时又被他这套自恋操作打回肚子里。
***
等他终于确认好,几乎快成研究过敏的业余专家,她一瓶吊水都换完了。
“刚问我姐来着,她是这个专业的。”解释完他立马转过头来,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摩挲着化验单,双眼紧盯着她看,又恢复那套极不正经的模样,悠悠道:“来,刚刚有什么想说的。”
宋星晚看他没息屏的手机上的备忘录:过敏原说明,过敏注意事项,密密麻麻的字,真是比她本人还了解她。
她挽唇,傲娇地说:“你记得还挺清楚啊。”
“那可不,专门有个小本本呢。”他扬扬手机,十分得意。
蒋晨明这人就这样,说话时要眼对眼,不管你是不是看着他,他一定会热情专注地盯着你看,根本不会错过你任何一个表情。
换而言之,任何小情绪在他那儿都无处遁形。
她有点心虚地清清嗓,装作无意地提到:“你对你每个朋友都这样吗,你不累吗?”
“没有啊。我又不是跟每个人都能做朋友。”
听到这个答案,她没太惊讶,努努嘴偏头看正前方电视上的新闻。
“诶,说道说道,我看见了。你这是明显不信的表情。”脸被强硬的力道掰过去,又对上了他那对无时无刻不在放电的眼睛。
“你干嘛?”她有点生气,脸颊又被轻柔地揉了两下,好像每次她惹小咪生气又给它顺毛的动作。
她现在终于明白,小咪每一个白眼里都是着真情实感。
人类就是有毛病。
“不是你说跟谁都可以做朋友的吗?”她暗含薄怒地说。
“没有啊,什么时候?我又不是周应准那种交际花。”他否认,陷入沉思。
半响后,他讨好地怯怯说:“宋记者,能不能给个提示啊?杀人犯判刑前还给点儿时间辩白呢,你不能就这样定我的罪。”
“是啊姑娘,给他个机会吧。”
“我看半天了,他忙前忙后的,你就再给他个机会吧。”周围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听声儿都不像是听了一会儿墙角的,人生处处都是看好戏的观众,一不小心她就成了喜剧演员,她现在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
蒋晨明像是毫无感觉,好整以暇地等她回答。
终于受不住周围人好奇打量的眼光,她凑过去,贴近他的耳朵,一手还捂着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就,高三毕业时,在校服签字儿那会儿,别人问你为什么,额,反正就你说了。”
她语无伦次地乱说了一通,也不管他听没听懂,反正话带到,他也消停了,她终于能假装看看电视。
好一会儿他都没说话,她忍不住看看他的反应,只见他还保持她凑过去的那个动作,只是眼神里的玩味渐渐消退,取而代之地是恍然大悟的清明。
她有点慌,看到他眉舒目展,嘴角冒出小梨涡,似是格外好心情。又听见他轻笑一声,懒懒地说:“宋星晚,你还挺记仇。”
她瞠目结舌,当场控诉他如此不要脸的行为:“倒打一耙是吧。”
“我那是年轻,谁还没个嘴硬的时候呢。”他解释道。
“切。”
他没再解释,反而专注地看着她,眼睛里都是真诚,她心中警铃大作,他压低声线,低沉着嗓,似是终于怕人听见,格外郑重地说:
“你是我唯一,非常非常重要的。”
她下意识制止,伸手捂住他的嘴,做贼一样地往四周看:“你确定要在医院说这些?”
“朋友。”两个字堵在她的手里。
她松开手,如临大赦地坐回去,手上还残留他温热的气息,她装作嫌弃地擦手。
窸窣一声,他飞快地凑近又坐正,确定她听到后又狡黠地眨眨眼。
他说:“骗你的。”
“不止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