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苏秦头顶学霸的生涯瞬间熄灭了。

    王进安慰说：“可能是因为临时调整的分班政策，以致无缘尖子班，后面会进去的。”

    王进是六班的班主任，时不时的在讲台上讲着的时候唤他一声“小苏同学”其他老师大多看不起她。

    因为苏秦的穿着一看就是村儿里来的，土里土气。

    也因为学习上的天赋没有那么高，只是一个看上去勤奋好学的学生，以至于在当时尖子生如云的六班毫无起眼。

    王进打开教室门，带来一阵儿风，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进的声音含着惊喜：“苏秦，尖子班的吴老师来看你了呢。”

    她像一个偶人，缓缓的把缩在书桌前的头颅从卷子中抽出来，两眼一抹黑的盯着吴刚，她的脑子不大清醒，虽然刚刚才从打击中苏醒过来，却微微犯懵，懵的不行。

    期末考试的卷子缩成一团，吴刚就站在苏秦的课桌边。

    她扯开卷子慢慢铺平展，一阵静默，她想吴老师看着她如此对待刚考完的卷子有些生气了，她不知什么时候见到他会有这种惧怕，但惧怕，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不能让他以为自己仍在闹脾气，不能肆无忌惮的太甚，她模糊地想，忍着战栗低声搭话：“吴老师，这是数学卷子！”声音却微微有些颤抖。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苏秦，我是教英语的，你竟然给我数学卷子。”

    她习惯地再次把卷子揉成一团，看着浑身褶皱的试卷的时候才突然想起，再揉下去，卷子上的题目就看不到了，再怎么揉，都掩饰不住年级第六的她没进尖子班的事实。

    于这平行班里的学习氛围，她是个格格不入的学霸，还处在年级第六。

    吴刚沉默了好一阵儿，手却慢慢拿起那坨数学卷子：“下半年的期中考试你若还是这个水准，我会让你进尖子班的。”

    苏秦，你会进尖子班的。

    那只手抚平被揉皱的卷子，一点一点的，动作甚至算得上轻柔，却像一把刀子瞬间扎进她的心。

    那一夜的噩梦再次恶狠狠地袭来。

    苏秦想着想着，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卷子。又为这一夺，着力解释：“我，我不是故意夺的，你不要生我的气.......”

    吴刚拿起课桌上的一本书，眼睛盯着三尺讲台问：”苏秦同学，你怎么啦？”

    心底就像是有一口气儿窝在那里，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她颤着牙齿撒谎：“突......突然想上厕所，吴老师，我能不能先去洗手间一趟，有点急。”

    班上一阵儿唏嘘。

    她是真的没有勇气跟吴老师谈论进尖子班的事。

    从前万分想念的吴老师万分想念的尖子班，如今已变得让人胆寒。

    有时候她会很好奇，她既然那么喜欢变着法儿的用各种办法从平行班划分一波尖子生到他们班上去。

    当初的自己为什么又绞尽脑汁的考个好成绩出来。

    当初的当初，自己灿若明霞，幻想着进尖子班后自己的风华。

    看了看分班名册，又看了看自己的成绩，算了，还是不去了。

    良久，有脚步声起。

    吴刚离开了，王进将门轻轻扣上。

    她抱着数学卷子空落落的坐了一阵儿，待身体不再发抖，才重重趴在桌子前。

    脑子里一时纷乱如云，一会儿是六班近日上课哄闹的声音，一会儿是尖子班的吴刚的脸，一会儿是王进圆圆的笑脸，和她无缘尖子班的分班名册。

    她模模糊糊地想，等下一次期中考试，一定会进尖子班的，那里才该是自己的归属地，这次失落的缘分，从哪里开始，就应该从哪里结束。

    而且，一定要快。

    她将手放在揉成团儿的数学卷子上，喃说着想进尖子班，声音哽咽着，却没有掉下眼泪来。

    又呆呆的看望了一阵分班名册，王进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轻轻地唤她：“苏秦，苏秦，您醒着吗？”

    她缓缓抬起额头看着他：“什么事儿啊？”

    王进顿了顿：“班上的学生都走完了，你放假不回去啊，要不你去我办公室坐坐也行。”

    她烦闷地站了起来：”放假了是吧？好好。“

    王进近来对苏秦是越发频繁的好了，她上课中也时常猜测，或许是因为自己作为班上唯一一个身处年纪前二十的尖子生，此后班上的荣誉怕是只能由她一人扛起。

    随即却又嗤笑自己的天真，王进怎么会在乎自己呢？

    明明是他建议吴刚的分班制度。

    这些人都在为自己的一己私欲所谋划，一个都没为她考虑过。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风华路读书了，也不是那个初来乍到，吃饭的时候连食堂都不知道在哪儿的傻丫头了，上个课都会不由自主的表现出一股局促不安，却又频频出错的想博得老师和同学们眼球的傻姑娘了。

    快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王进再次将她摇醒，说学校的学生都回家了，小苏同学是要在学校勤学苦练的学习吗？

    苏秦抬头，湛蓝如洗的天空，云彩像是鱼鳞一样铺排着，一直蔓延到天边。他看着看着，忽然很想念妈妈做的麻辣兔头，很想念弟弟。

    她在课桌前趴了整整两个小时，手臂都压麻了，也觉得该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伸伸手臂。

    王进搬了把椅子，要将她扶起来。

    她抬手阻止了王老师的厚爱，自己尝试缓缓地站起来，挪着抽了筋似的腿，和发麻的双脚一步一步挪动起来。

    收拾好书包，走得有些吃力，时而磕绊，但心中却感到一阵轻松与愉悦，一定要快速的接受何为现实，这些都是必经的过程，只有这样，才会不断地进步，才会在哄闹的六班稳步前进。

    苏秦沿着小路向前走，时时关注来往的公交车，终于等到了五路公交车，许是今天放假迟迟没有回去的缘故，母亲在家里念叨着，心电感应，踏上公交车台阶的苏秦就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打得惊天动地，连司机也频频看着苏秦，苏秦有些不好意识，找好座位后，立即从书包里拿出英语课本，然后两只眼睛砸进了英语课本里。

    许是有些晕车的缘故，刚坐上车不久，又有些昏昏欲睡。

    恍惚中，似乎还做了个梦，梦中，她站在办公室门口，王进说，放眼整个高一，前一百名的人都进了尖子班，似乎只有两位同学没有进尖子班，一位是九班的张思涵，一位是六班的苏秦。

    张思涵是因为最终考试失利。那个女生传闻中上厕所蹲坑都要背着单词本背英语固定单词的牛人，每次一到考场就发挥失常，老师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苏秦站在办公室门口，拿着厚厚的一沓试卷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抬头无意中看见张思涵，她依旧在低头背英语单词，没有刻意回避老师们的目光，脸上有油光，额上有痘痘。

    她偏过头看了苏秦一眼，没有停步，眼神很平静，就像是在看一个路人。

    却看得苏秦微微有些心惊。

    或许是苏秦心虚。人家根本不知道她是哪根葱。这才手忙脚乱的将试卷放进王进的办公桌上，整整齐齐的看着分班名册。

    不到两天，分班名册就已经打印出来，王进看她盯着名册沉默了许久，开口便说:”这次是分班制度的临时调整的原因，高二了你在努力努力，会进尖子班的。“

    苏秦觉得不过是分班制度的原因而已，且与她的成绩毫无关联，继续呆在六班也不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算不得什么大事情，却绕不过王进对她的好。

    她开口要进口笔芯，王进却只用幽幽目光看着她说：”要不是你一开始就在我们六班，一开始说话就是这个样子，我肯定.........“

    自在风华中学以来，没哪个同学敢在办公室明目张胆的揭老师的底儿，她被老师的揶揄的不知该说什么，盯着王进说：”那说明你对我还挺关心的嘛。”

    王进愣了愣。

    但这句体贴话之后，王进倒对她更加的上心，于是乎就有了今日放假，王进还对她关爱有加的场景。

    她自从进风华中学读书，就一直在六班，只知道初中的时候还没有分班制度，每个班都有尖子生，每个班都是中等生，差等生，只知道班上的老师换了一茬又一茬，班上的同学来了去，去了来，唯一还在六班的就只有她苏秦了，她没有玩得特别好的同学，在整个班级就像个小透明一样。

    王进往往会亲切的喊她一声小苏同学，说从此以后，同学你就得更加努力了，她为老师还记得她偷偷开心了好几天。

    后来，初升高的时候，苏秦依旧还在六班，直到这次分班，她才知道原来初中和高中是不一样的。

    那时，苏秦还不知道何为分班制度，还以为初中和高中是一样的。

    然在这六班，没有人承认她是学霸。

    她也从未听过别人喊她一声“学霸”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