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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去后山挖笋!

    俗话说春雨贵如油,几日的春雨淅淅淋淋,终于放晴,没多久就到了徐家村集体出发挖春笋的好日子。

    徐家村特产的春笋,以口感鲜美脆嫩闻名,无论是爆炒腊肉还是排骨煮汤,笋香久久不散,令人垂涎欲滴,春笋是这座西南偏远小村唯一可以高收益的存在,采春笋这件事对村民而言无比重要。

    因此,谁家能挖回来更多的春笋,谁家今年就能过得好,吃的香,也是不争的事实。

    徐家村北面山上有一座小泥庙,破烂的几乎叫人怀疑能在里面住吗,那屋顶上破的没几块好瓦,台阶生着青苔,院里院外尽是几米高的野草,神座上供奉的泥菩萨模样已经被雨淋到看不出来。当残月还高高挂在天边,一夜未眠的徐小五蜷缩在唯一一块尚且干净的地面,拍了半天惹人讨厌的蚊子,直到听着外面的小雨声停,知道现在机会来了。正巧在黎明雨停,不算非常暗,能看清路。

    他偷偷摸摸把从家里顺走的大背篓背起来,明明十三岁的年纪,却远比同龄人瘦小很多,连背篓都压得人更加显小,一夜下来,他的腿冻得禁不住打颤。

    “别抖!”他恶狠狠使唤自己那两条不听话的小腿,吸了吸鼻子,就算病了也没事,只要他能比全村人都更早赶到山上采到春笋就好,才经历雨停的笋子最为价格高昂,只有这样他才能有钱离徐家村——离他那有胆子生没能力养的烂爹远远的!

    一想到这里,徐小五顿感心情舒畅,似乎可以见到无限光明的未来在朝他挥手,他几乎可以想象到他爹那醉的烂红的脸会恶狠狠地盯着,诅咒他竟然可以过得很好!

    打住念头,徐小五转头看了看泥菩萨,虽然不知道这是哪路神仙,还是拜一拜保佑此去平安。可惜他才念两年学就被他爹停了,看不成他心爱的书本,只能哭兮兮地跑去挑Ⅰ粪。

    他双手合十,一边拜一边嘴不停喊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一定不要有人和我抢……”

    确定准备工作无疑,信心满满的徐小五在打了个响当当的喷嚏后,大步从坏了一边的大门迈出,二话不说地往西边山路上跑,也顾不上泥路难走,小路崎岖。独留下身后的小破庙屹立在那儿。

    一阵邪风吹过,小庙前现了真形:只见庙前原本空无一物的小院里,陡然冒出十几座插着白长条的坟包!如果仔细听,还会有弱弱的人声传来。

    “那孩子完蛋了!竟然往那儿跑!”

    “可怜见的,又一个不要命跑去后山挖笋的……”

    “哼哼,我正愁没个小孩给我作伴呢,长得又白净又可爱,眼睛色也浅,死Ⅰ了正好给我当个好孙子养养眼哩。”

    “嘁,死Ⅰ老太婆好好晒你的月光吧,碎碎念那么多!”

    “那孩子看着不对劲,估计魇着了,哪个正常人会往那边跑?”

    “关咱们什么事,还是好好晒月亮吧!”

    徐小五自然不知庙里鬼关于他的讨论,他一路顺着石板路跑,无比顺利地到达西山上,这边的春笋数量最多,味道最好,价格最贵!他不禁激动得亏自己有先见之明,先一步到这儿,也不知是不是泥菩萨的保佑,没遇上谁和他抢。

    他哼着不成调的曲,记忆中娘亲唯一留给他的摇篮曲,乐滋滋地开挖,这颗长得漂亮,那颗长得圆满,简直看到好多好多铜币在朝他涌来!

    残月还在天际,如笑眼一般俯视地下勤劳的小孩儿采东西。徐小五没多久就挖了满满一箩筐的笋,他随意擦了擦汗,伸手,掰着手指数从西山赶上早市大概要花多久,希望不出两三个时辰,毕竟错过早市,春笋的价格也得跌一半下来。

    看着背篓里满满当当的春笋,还带着雨水的痕迹,犹如士兵带着战利品一样,徐小五心满意足地背着它们往山下走。

    徐小五默不作声地背着沉重的春笋,饿了吃周围的野果,渴了喝路边的溪水,还是觉得古怪——自己好像走了很久,怎么还是在竹林里边,天也没亮一样。

    “……怪了,是我累到了?”徐小五用力揉了揉眼,怎样看都很正常,竹林窸窸窣窣着,就连残月一点儿沉下去的迹象也没有,倒是觉得那月亮形状和笑容太像了。

    做个印记好了,徐小五从地上拿起一块较为尖锐的石头,毫不犹豫往身边最近的一棵竹子划了一下,这下应该没问题了!他把石头握在手里,继续往山下走。

    待徐小五走后,那被划上痕迹的竹子,竟流出黑色的鲜血……

    ……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再怎样傻,也应该看出来这片竹林不对劲了!

    徐小五分明按照三步一划的规律走,足够谨慎了,偏偏就是会看到自己划着痕迹的竹子,原来他一直在绕圈子!

    几滴冷汗从小孩额头往下滑,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个最不妙的答案。但是他完全不敢相信,只能咽着唾沫,一边继续走,一边注意四周的环境。

    太安静了……按理来说,雨后的竹林确实是安静,可是这与徐小五的感受完全不同,这里的安静,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听到,除了他的脚步和呼吸声,几乎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他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意从心头上不自觉地蔓延全身,就好像身体的保护机制,如果他不再走快点……一定,一定会遇上什么东西!

    徐小五从快步走,逐渐变成小跑,再到大跑步起来,他听出来了!背后,他背后真有个东西要来追他呀!

    可惜背着一箩筐的春笋,他的动作完全算不上太快,往日引以为豪的敏捷在此刻完全排不上用场。

    太重了,越跑越觉得背篓太重了!

    可是,让他放下给自己买未来的春笋,他真的……徐小五心痛,可是,背后的不知什么的存在就快追上他了!

    “啊啊——!”他气愤又痛苦地哀嚎,最终还是将背篓直接往身后那东西重重一甩!

    这下,徐小五看清楚追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头发,数不清的头发,将他身后整片竹林都给笼罩的死死的,连一点儿光都透不进去!那东西不继续追他,是背篓撞断了前端的发丝,比起这些,他更惊讶的,是从背篓里散落一地的东西。

    他差点忍不住当场呕吐。

    原来他背了那么久的,竟然是骨头,是人的骨头!

    那头发怪物被骨头给摔痛了,停滞了一小会儿,没过多久,又想继续追着他了。顾不上恶心,徐小五只能继续往前边瞎跑,甩掉碍手碍脚的背篓后,他充分利用自己体型较少的优势,动作灵敏地躲过头发怪一轮又一轮攻势。

    那头发每一次甩下,都会有竹子应声而倒,可想而知,要是他被打中,只怕是满天神佛也别想救他!

    徐小五再一次避开那怪物甩来的攻击,那撞击的声音——竟是这怪物学聪明了,知道暂时速度跟不上,利用周遭的石头来打断他的腿!

    徐小五已经觉得自己的体力被消耗到了极致,嘴里也有了铁锈的血腥气味,再跑下去,不是他活活累死,就是迟早被那头发狂的怪物掐死!身后的怪物似乎知道他累了,扔石头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咔——”

    徐小五感到后腰处一阵刺痛,力量大到他脚下步子一歪,直直跌到地上。

    他艰难地想起身,可嘴里一股腥甜再压制不住,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吐出来,几缕血丝挂在嘴边。

    他跑不下去了……

    既然如此,徐小五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那四面八方朝他而来的头发。如同黑云蔽日,像一切希望都被吞没殆尽……他仍然没有闭上眼,直勾勾地盯着,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风驰电掣间,那头发像感受到了什么,连忙要退回来,可惜太迟了。徐小五看到,在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声中,方才还要夺走他全部希望的头发竟然全数被斩落!

    黑发深处,一抹惨烈的红色迅速朝后面飘过,那应该就是这堆头发的本体。红衣女鬼惨白的双手捧着残留的发丝,见到自己珍惜的头发被如此削减,不甘心地朝徐小五哄着,两眼落下黑色的血泪,声音嘶哑难听,只因那女鬼的口腔空空如也。

    徐小五下意识被这幅诡异又惨烈的景象吓得往后退,可很快他感觉到自己碰到了什么东西,下意识往身后看去,又什么也没有。

    等他再转头看,只见一个穿着青白道服的男子背影,他一手执剑,一手已经将女鬼掐着脖子举起来,似乎在询问什么。

    女鬼嘶嘶的声音吵的徐小五头疼,但是也能看得出来,那女鬼不屑透露信息。

    刹那间,方才还追着他狼狈不堪的女鬼,在那男子的手中化作齑粉,飘散在空中,随着鬼怪一死,周围的景象顿时恢复原来的景象。

    方才永恒不变的残月被夕阳取代,满天星光也变作红霞,他一时没习惯过来亮光,抬起手眯着眼,暗骂道,原来他竟然在幻境里度过了一天!

    他本来还想采春笋赚钱,到底什么时候跑进来……

    等徐小五适应过来后,他迟疑地看着竹林间满地白骨,面色惨白。

    后山竹林。

    徐家村在几十年前闹过饥荒,由于人死的实在太多,离徐家村最远的后山就被充当乱葬岗的职责。久而久之,这儿也成为徐家村的禁忌之地,幸运的是,他坐的地方附近没有骨头的痕迹,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但没有完全放松。

    因为面前突然出现的男子是他现在最感到害怕的存在了。

    不费吹飞之力就将那么凶巴巴的一个鬼打散,谁知道他会对自己做些什么,徐小五偷偷转过身,本想着趁那男子没注意到自己就溜了,可他刚把头转过去,就听到一声——

    “站住,把头转过来。”

    声音倒是很好听,可徐小五哪儿还有心思听这人说话,二话不说顶着后腰的伤就开始跑,那人估计也没有想到他这么果断,连忙道:“你别跑!”

    再不跑更待何时啊,不然等他杀Ⅰ人灭口?!

    徐小五是一点儿也不敢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人,闭着眼睛就是撒丫子跑,可没过多久,他觉得不对劲了,触感不对,他偷偷睁开一只眼,脚怎么不沾地了,再睁开一只眼,自己怎么在空中!

    竟是那人动作比他更快,收了剑,已经抓着他后颈衣服把他提起来。

    “放开我!”徐小五手打脚踢,强烈反抗,愣是把后面这个人给逗笑了。

    “你自己跑什么,我除魔卫道,又不吃你,只是想问你个事。”

    “放开我!否则我生气狠起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做什么!”徐小五转头威胁,谁知后面那人在看到他的脸时,本来还笑着的表情一滞,呈现一种十分古怪的效果。

    二人面面相觑,气氛诡异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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