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镇,一座连接起西域和中原的贸易。曾经每家每户种植过大片大片的火红枫,每当秋天来临如同霞光照耀一般美不胜收,故得名。然而几百年下来,火红枫只剩寥寥几株,取而代之的是络绎不绝的行商,骆驼,还有马车。
第一次进到以商贸闻名于世的小镇,徐珩终于表现的有点十三岁该有的活泼味儿,不时指着各种稀奇玩意询问柳清云是何物,他师父观察许久,甩来一句“其实为师也不知道”,也就店家热心做生意,才知道这些摆出来卖的商品有的叫糖葫芦,有的叫九连环,有的叫竹蜻蜓,还有西域传来的酪蛋子。
在徐家村的时候,徐珩不曾与同龄人玩耍过,一是他们本就瞧不上他,二是自己也不屑,三是臭老头不让玩。
柳清云二话不说地把这些东西全买了,说他年纪还小,想吃喝玩玩没关系,不必拘谨。
徐珩看着柳清云那笑容,不知所措地啃糖葫芦,面红耳热,心想自己还是第一次被人以孩子的名义关心。
……这种体验也不赖。
两人吃饱喝足后,为了找到合适的裁缝铺,在街上寻找许久。
柳清云不缺好看又合适的衣服,身上的青白道袍早换作普通书生的装扮,浅蓝色的半臂服,系着黑腰带,墨竹缀在其上,额间的纹路用了障眼法隐蔽,怎样看都像个模样俊秀的书生。徐珩就委屈了,还是原来那套粗布麻衣,顶多看着干净点,可他们接下来要在霞光镇待不少的时间,所以得抓紧选合适的装扮。
不然啊,再冒出来什么好心人提醒柳清云注意财物安全,徐珩真要受不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店,柳清云看也不看就直接订下最贵的定制服装,老板一看到银子笑的合不拢嘴,连忙招呼他们。徐珩被几个穿的漂亮的姐姐接进店里,一番折腾下,徐珩堪称改头换面一般从帘子出来。
经过这些天柳清云的投喂,徐珩原本瘦削的脸庞总算长点肉,现出鹅蛋的形,他天生瞳色浅,如同琥珀一般剔透,店铺里的商家给他搭的一身以红为底白为辅的圆领袍,巧妙地将白色以芍药丛,蝴蝶,云纹的方式融入红色中,显得生机勃勃,一副雨中沐浴画,头戴紫金冠,一根缀着红玛瑙的红色抹额系在额上,穿着一双金边玄云靴,整个人没之前苦大仇深的模样,显得俏皮开朗很多。
柳清云忍不住的鼓掌道:“阿珩这身打扮真好看,老板眼光真高。”
徐珩显得有些羞赧,看得出来挺喜欢这身装扮,还没适应过来自己的新模样。老板跟着客气称赞道:“人靠衣服马靠鞍,是这位小兄弟本就长得讨喜,穿好看的衣服自然显贵气。”
柳清云笑而不语,一旁的老板继续道:“嘿,小兄弟真羡慕你呀,看你兄长对你多好。”
徐珩闻言,急忙解释:“他才不是我兄长!”
柳清云脸上的笑意藏不住了,许是见到徐珩难得孩子气起来很令他开心,花了一会儿时间平复心情,耐心和老板解释:“见笑,他是鄙人的弟子。”
老板疑惑,左看右看两人许久,道:“哟,算我好心办坏事,见二位气质卓越还以为是亲人呢!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带孩子不容易呀,日后小兄弟莫忘你师父的恩情。”
徐珩嘀咕一声:“……不容易的岂止是他。”
一路上砍柴做饭的可一直是自己。
见老板似乎又想说些什么,柳清云赶忙拱手道谢道:“他说话就这样,容易面子薄罢了,多谢老板好意。”
告别热心肠的老板后,还得找家客栈好好做安排。这点徐珩倒有些担心,毕竟刚入春的好气候,来往做生意的人数只会有增无减,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催促着柳清云快些走,然而自家师父总是悠然自得的样子,还劝他不要太过急躁而错过难得的人间美景,听的徐珩免不了又呛他——再慢点,怕是今晚睡的地方都没了!
除此之外,二人对于客栈的要求也不一样,徐珩认为有得住就不错了,柳清云却觉得长期住的地方不能如此随意,一拉一扯,总算找到家都认定不错的客栈。
柳清云:“要两间上等房。”
掌柜道:“两间上等房,一两银子。”
徐珩一听,目瞪口呆,这一身衣服都没这个价贵,便拉着柳清云衣袖小声道:“找个便宜的房能睡就可以了,两间上等房多浪费钱。”
柳清云似乎觉得自己徒弟说的很在理,改口道:“那改成一间上等房,住一个月。”
徐珩还想再说,可他师父已经掏了钱,掌柜乐呵呵数钱道:“好嘞,二位客官里边请。”
二人被店小二领着到房间,该说不愧是上等房,一开窗就是假山庭院的美景,而且屋内除了家具精美,还备有各种零嘴饮品。
徐珩心想:花了那么贵的钱怎么都得吃。
于是他嚼着肉脯,喝上店里提供的热茶,这一闲下来才发觉自己两条腿都快走断了,脚跟酸痛,柳清云依然没什么累的迹象,甚至还非常有兴致的提出到外面看看。
显然言外之意是想拉着他再到处转。
徐珩便趴在桌子上,双手合十求饶道:“饶了我吧,师父你要逛别拉上我,真走累了。”
“这就累了?”
“累。”
柳清云不为难他了,坐在桌子的另一边:“那来梳理下几天前发生的事好了。”
在到达霞光镇的三日前,师徒两人在树林里本来对着地图计划着下一个要去的地点,正巧听到有人的求救声。
等他们赶去,只见一老翁惊慌失措地抓着柴刀劈着攀援在树林上垂下的花藤,那些花异常妖冶,呈漏斗状,更诡异的是,像是有生命一样不断躲过利刃,试图缠绕在老人身上吸取养分。
徐珩被眼前一幕震惊:这才春天怎么会有凌霄花,而且怎么会那么灵活?!柳清云没了以往不着调的样子,手中立马幻化出他的剑,剑眉紧蹙,眨眼之间尽数斩尽花藤。
徐珩连忙跑去扶起晕过去的老人,本该顺利解决,然而那些被斩断的凌霄花藤残骸竟然落地后再度迅速繁衍,不一会儿树上挂着比原来更多的数量。
“阿珩,你先带他逃出去,离开这片区域,走北边我们早上到过的山坡上,”柳清云果断下了命令,一道道凌厉的剑风将意图困住他们的花藤斩下,“我断后。”
徐珩闻言犹豫了一下,然而柳清云的神色异常坚定,明白他的心思:“不必担心,你先跑出去。”
“好,多加小心!”话已至此,徐珩也明白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拖后腿。心道一定要一切平安。
……
喝过一口茶水,柳清云继续说道:“那花妖难缠,明知躲不过我的剑,却仍然毫无忌惮,只能说明本体并不在此地。”
徐珩:“所以,师父打算在这里找出来,杀了那只花妖?”
可柳清云却摇头:“远非如此,花妖并没有害人的意思,不然霞光镇早已遭殃,砍柴老翁也说以为只是普通的花藤,所以主动劈它。”
徐珩不解道:“既然不是坏妖,那来做什么?”
“收徒啊。”
“……”
幸好刚刚没有继续喝茶,不然绝对一口茶喷出来!一个修仙的人怎么会来收妖做徒弟!
柳清云没有在意徐珩怪异的目光,话题一转:“不过我现在很担心了,因为霞光镇不止一只妖,现在的情况已经谈不上安全。”
徐珩一听,连忙问道:“又是怎么一回事,师父你可别吓我?”
“我检查过花藤残枝的情况,很古怪,居然驳杂着两种妖气,应当有另一只妖在试图控制这些花藤。如果没猜错,凌霄花妖的本体正在那只妖怪的控制之下。”
花妖是没有害人的意思,但是被控制可说不准未来怎样。
“阿珩,给你。”柳清云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块小型罗盘和三张符咒递给他,“罗盘箭头所指即是妖气浓郁之地,若是找到,用传音符通知我。”
“这一个月我们都得提高警惕。”柳清云的手指摩挲着茶杯,微垂眉眼,“但愿那妖没有察觉我在此地。”
不得不说,正经起来的柳清云还是挺让人觉得靠谱。
徐珩不免好奇问道:“为什么要担心师父在这儿?”
谁知,柳清云立马做出深恶痛绝的表情道:“为师当然怕它把我徒弟拐走呀,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新徒弟!又跑了怎么办?”
“……”
徐珩默默收回刚刚的好印象,咳,他到底是怎么觉得方才的柳清云像个正经师父?原来居然是害怕把妖怪吓跑?
说回正事,徐珩问道:“我去查地方的话,师父也要跟着查?”
“我就不用了,这是给阿珩的锻炼机会。”
“什么锻炼机会?”徐珩又忍不住惊讶和痛苦自己怎么永远跟不上柳清云的想法,怀疑真的不是拿自己去当诱饵?毕竟他又不懂武功,又没什么保命手段。
“锻炼好好逛街的能力。”
“……”徐珩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柳清云的回答给整沉默了。
他苦笑道:“与其这样你还不如教我真本事,修仙修仙,跟你那么久我连秘籍都没有看过一本。”
柳清云十分爽朗:“早说嘛,我给你一本剑谱。”
徐珩懵了,结果柳清云还真的给他一本剑谱,上面写着《你值得拥有的玄华派基础防身剑术》,背面标价:19枚铜钱。
“………………”
“柳,清,云!你是不是拿我当傻子呀!”
徐珩铁青着脸,这本《你值得拥有的玄华派基础防身剑术》二话不说就是往自家师父脸上甩去,可惜柳清云已经动作极为迅速地接过,看到自己拿出来的书,故作惊讶道:“哎呀看错了,换一本好了。”
结果掏出来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书都有,学笛子的,学植被养殖的,甚至还有养魂的,愣是没给来一本正儿八经的书。
徐珩彻底爆发,后悔刚刚一时心疼钱做出的决定,早知道今晚就必须分房睡,他再也不想看到柳清云这家伙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