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冰粉多少钱一碗？”

    徐木放下手机抬头一看，一个留着鲻鱼头，刘海被挑染成彩虹颜色，穿着校服外套的女生站在她的摊位前询问，脸上没什么表情。

    “五块钱一碗，小同学要来一碗吗？”

    徐木浅笑着说道。程椿左手伸进校服外套，抽出张十元朝徐木递过去。徐木接过找了程椿五块并打包好冰粉给她，程椿没说什么，接过冰粉就走了。

    徐木是被骗到这里来的，人不生地不熟，在找到卖冰粉这份工作之前，她一直都在那个骗她来到这里的男人开的工厂里面工作，吃喝住行都在工厂的员工宿舍，根本没有机会到城市，因为她是被骗过来的。厂里还有很多和她一样的女孩和男孩，但只有她逃出来了。

    与其说是骗过来的，倒还不如说是被父母卖过来的。

    徐木只读完了初中，因为家里没钱让她去读高中，种地卖庄稼赚的钱能糊口就不错了，何谈让徐木去读书？但好在奶奶心疼，见不得娃儿没书读，隔三差五的就去街邻四坊给徐木借书看，为的就是弥补父母让她辍学回家。

    徐木的父母在她十六岁那年染上毒品，一开始瘾没多大，但这玩意儿是越往后越难戒，吸了两年，本就不厚实的家底，全给败了个精光。

    才十六岁的她，便要硬生生的扛起一整个家。

    每天起早贪黑，又要干农活又要顾家务活，闲暇时间还不忘看书。就是这么一个女孩，在她十八岁那年还要被亲生父母卖掉。

    “木儿啊，爸爸妈妈亏欠你太多太多了，是我们不好，但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你去那边打工，日子会更好的。”

    徐城哽咽着说完，羞愧的低下头。

    徐木无声的看着他，忽而笑了一下，说：

    “我去。”

    临走前奶奶塞给她一部手机，让她常联系家里，煽情话说着说着，奶奶没忍住，流下了眼泪。徐木抬手，用拇指轻擦去奶奶脸上的泪水，尽管内心再多的不舍，她也还是留给奶奶一个微笑作为她们的告别。

    徐木本以为真的只是去打工，谁知道刚一下车，就有个男人过来跟她说，父母已经把她卖给自己了。

    她别无选择。但好在男人并没对她做什么，而是把她带到那个厂，让她在里面老实干活。

    这一干，就是两年。

    但在两个月前，徐木和厂里同样被骗过来的伙伴们一起计划逃出工厂，但最后只有徐木逃出来了。

    徐木在翻墙出去的那一刹那间，听到了伙伴们的齐喊：

    “徐木，要去更远的地方啊！”

    一路颠沛流离，徐木才来到城里。但徐木对这里很陌生，初来乍到之时，徐木四处游荡，没地方去，身上没有多少钱，有的只是一个背包，背包里装着她为数不多的个人物品。

    在饿了几天后，徐木才碰见劳燕这么个愿意给她一口饭吃的人。

    徐木的小摊除了程椿的光顾外，就再没有人来过了。路人可能会看两眼，但徐木的摊位又偏僻又简陋，而小吃街哪一个摊位档次不比她的高？虽在树荫下，可徐木还是觉得这天好热，但内心却是凉的。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徐木别无选择，才20岁的年纪，她本该很好的，很好的。

    *

    这个点本不该出来的程椿，逃课出来也不是为了买冰粉，就是听不下课，单纯无聊就翻墙出来了。

    学校后墙低矮，多垫几块石板就能出来了，所以程椿作为女生也能轻而易举翻墙而出。

    程椿走在校外附近的小吃街上，各式各样的小吃程椿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直到她来到徐木的冰粉小摊。

    外婆在世时，常给她做她爱吃的冰粉，一晃过去了两年差不多，见到冰粉的感觉历久弥新。

    程椿也知道可能冰粉的味道和外婆做的不相同，可程椿想外婆了，现在一个人生活虽也没什么大碍，父母离婚后还是会给她按时打生活费，可没有外婆的日子，有再多的钱也还是会难过，孤单。

    程椿走到一处台阶坐下，打开冰粉对着嘴直接喝了一口，这天太热了，没走两步，程椿就炎热难耐，也不管台阶脏不脏，有片儿阴凉地坐下喝冰粉，程椿就知足了。

    一股清凉缓缓入喉，而后咽下肚，冰粉上的葡萄干和晶球在程椿嘴里细嚼着。程椿放缓了吞咽速度，因为这冰粉的味道和外婆的十分相似。

    时隔快两年，第一次尝到这熟悉的味道，让程椿不禁想起外婆对自己的念叨：

    “娃儿，要好好长大，外婆不求你多有出息，平安喜乐就好……”

    台阶上多了几滴水渍，有程椿喝冰粉时滴的，也有从程椿下巴下掉的。下巴上的是程椿眼眶里的，程椿没掉过多少回眼泪，一次是外婆葬礼，还有一次便是今天。

    天被夕阳染成橘红色，小吃街的人越来越多，徐木的摊位终于又来了几位顾客，但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摊位来到小吃街，徐木的摊位，渐渐被其他的摊位给盖住。

    所以每当到晚上七点左右，徐木便收摊回店了，竞争不过，摆再久也是徒劳。

    回到冰粉店，徐木满脸的疲惫，两手提的满满的，一手桌子一手卖剩下的冰粉，剩下来的冰粉留到明天就不好吃了。

    徐木找了处空位坐下，店里有几位客人散坐在店内喝着冰粉，劳燕从里面端了两碗冰粉出来，刚好看见徐木，便笑眯眯的问：

    “回来啦？卖的怎么样？”

    劳燕今年虚岁五十，样貌看上去却一点都不像是这个年纪，可以看出不年轻了，但状态却很好。她当时在公园长椅上看到徐木的时候，心里泛起同情，于是便收留了她。让她每天拿些冰粉出去卖，还给她介绍了其他工作，让她能自力更生，而不是一昧的施舍。

    “还可以，不过还剩几碗。”

    徐木说这话时面带微笑，徐木的笑看上去不夸张，恰到好处，很讨喜。

    “没事儿，剩下的那几碗我们给喝了，明天再接再厉就好了！”

    劳燕拍了拍徐木的肩，这让徐木久违的感到心安。在厂里那两年，每天的三点一线，徐木身心俱疲，而且还要担心那个男人会不会喝酒，他一喝酒，就会打厂里的伙伴们，她自己当然也被打过，所以才会每天神经紧绷，担惊受怕。

    想起这些，徐木不禁鼻子泛酸，但她不能哭，她要好好生活，赚钱回去养奶奶。至于那对毒品夫妇，她不想管，也懒的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