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像戏剧一样,总会有一些惊人的巧合。自球场上的风波之后,他们辩论赛又抽中了二班。
许聪上场前摩拳擦掌的,誓要把自己在球场上丢掉的尊严找回来。
江淮踢他一脚,让他冷静,辩论赛可跟球赛不一样,最忌讳上头,一上头脑子就容易跟着别人走。
整个赛程进行的非常流畅,江淮他们配合的很默契,把传纸条这个事情利用的很好,每个人把自己临场发现的漏洞传给下一辩,然后给江淮总结。
而且对面的所有论点,几乎都已经被他们在台下讨论过了。
林姝语作为三辩,看过江淮给他的纸条,而后重新添了些内容,站起来发言。
稿子他们私底下都已经互相,全都看过一遍了,不过最后的陈词总结,是林姝语临场发挥的。
她站在聚光灯下,从头到脚都写着自信,话说的温和但却带着一股锋利的劲儿。
“我承认人生路途应该拥有一些美丽的时刻,但这些都是一生中最不重要的瞬间,我们无需因为那些美丽去停止奋斗的脚步,前方终点才是我们最终的归宿,要说精彩,那边才是绝艳。”
台下掌声雷动,林姝语微微鞠躬,江淮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替她感到骄傲。好像她本就应该如此,本就该万众瞩目,接受众人的称赞,她的人生就应该花团锦簇,光芒万丈。
轮到江淮四辩总结发言时,林姝语偷偷在桌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江淮拿起辩论稿,觉得自己想说的有很多,索性把稿子又放在了桌子上。
他身子挺拔,这个年纪的男生很多都喜欢弓腰驼背,装作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江淮却不,他永远的是笔直的身板,做什么事都是规规矩矩的,不搞纨绔子弟那一套动作。
场上很安静,都在好奇江淮这个理科大神,把稿子丢掉要说些什么。江淮不动声色,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
“ 对方辩友今天一直在陈述,人生旅途终点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沿途的风景,一路的收获。我方认为,这个观点太过狭隘。我们生活的大都很安逸,不乏失败后重头再来的资本,也不缺走走停停看看一路精彩的时间,但对于那些身处苦难的孩子,他们人生的道路不是风景,而是惊涛骇浪。那么辛苦的生活,所要求的难道不是故事最圆满的结局吗?
过程是幸福的人的消遣品,但却是苦难的人的拦路石。
我们中国的故事,从虎门销烟打响反帝国主义第一枪,到八国联军侵华割地赔款,再到十四年抗战建立新中国。我们的故事,过程从不是鲜花璀璨,他是先辈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结局,你也许会说他是开端,是的他是革命先烈的结局,是我们的开端。”
说到这,江淮停顿了一下,黑色的眼睛此刻像盛着一湾清泉,亮而有神,是中国少年最坚韧的骨气。
他说:“ 我将继续奋斗,为了中国更广阔,更伟大的民族梦想。我愿用我的一生虔诚,去换中国更美丽的结局。”
什么是少年意气呢,林姝语觉得江淮就是这个词最好的形容,年少时谁不愿为祖国献上满腔热忱,谁不想把自己的青春播种在祖国大地。有的人在想,而有的人在做。
江淮在想,但林姝语相信,他一定会去这么做。
班赛大获全胜,接下来就该代表全校出征了。老张在办公室听到赢了的消息,装的满不在意的样子:“害,我这几个孩子,他就是厉害,赢了不意外。”
太装了,林姝语甚至觉得,江淮这种装装的本事,说不准有一半是从老张那里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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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赢了,四人组约好去吃KFC,江淮要去抽决赛的题目,就让林姝语他们先去点餐,自己打个车过去。
许聪一路上嘴就没停过:“不是我说,咱这次是真有点酷了。”
“江淮最后那句临场发挥给我帅晕了,帅的我这就想提刀上战场,你们懂吗。”
林姝语心道,这人辩论赛说了一下午的话了,怎么还不带累的。
“懂,帅的你裤拉链都开了。”郑益暖若有所指的的扫了一眼许聪,许聪一听下意识往自己下面看,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郑益暖我跟你拼了,校服裤子哪有拉链!”
两人就这么打打闹闹的进了餐厅,吵得林姝语脑壳疼。
江淮到的也很快,林姝语给他看了看他们刚刚点的餐,江淮又添了一份炸鸡和可乐,就没再点其他的。
“淮,决赛主题是啥。”许聪正在挤番茄酱,脑壳冲着江淮,动作非常滑稽。
江淮一见到这种靠背式的座椅,就会下意识的把胳膊搭在椅子上,两个腿大大咧咧的伸着,非常散漫。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闻言许聪乐了:“不是哈哈哈哈,这踏马专门为你这种自恋狂设计的吧,怎么感觉这种话你个狗经常脱口而出呢。”
江淮不置可否,闷声笑着:“我不是能力大,我是无敌。”
“额。。。给你点台阶你就要上天。”许聪挤完了番茄酱,抬起头朝江淮比了个中指。吃了口薯条,想起来什么一样,又补了句:“当夸你呢?”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姝语觉得店里空调吹得好冷,吹得她浑身上下都没大有劲。她裹了裹校服,看着眼前的汉堡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江淮注意到她的动作,偏身看她:“冷?”
小姑娘此刻脸色很难看,嘴唇有些发白,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江淮皱了皱眉,也不嫌弃她的汗水,手掌贴到她的额头上。
烫的他缩了一下手。
郑益暖一看,担心的问:“怎么了,发烧了吗姝语?”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临川这几天一直在下雨,气温骤降,自己也没太注意保暖,今天早上起床就觉得嗓子有点不舒服,本来想冲包感冒灵,但又觉得没太有事,便放弃了。
林姝语叹了口气:“估计是吧。”
江淮收回长腿,把凳子推开,人站起来,眉头皱着:“林姝语,走。”
林姝语眨眨眼,听不出他到底什么情绪,就觉得他语气冷冷的,本来就觉得全身冷,现在更冷了。
气什么这人。
隔一条马路就有一家药房,林姝语的校服是半披在身上的,双腿发软走路走的都没劲,江淮见状停下来站在原地等她,叹口气:“我天生伺候你的命,林同学。”
说着把人虚拦在自己的怀里,替她裹了裹校服外套,少年体温很热,胸膛起伏是年轻的心脏跳动的旋律。他没有那些难闻的烟酒味,衣服上是一股清淡的茉莉洗衣粉的香味,林姝语闻着觉得神智都清醒了点。
她脑子里胡乱想着,想摸摸江淮的胸肌,感觉那里的纹理和线条都很漂亮的样子。还想贴上去抱抱,一定很坚实温暖。
林姝语觉得,自己一定是烧傻了,今天怎么这么容易被美□□惑。
药房的医生给了林姝语一个温度计,让她坐下来测一测,结果发烧到38.5。这结果在林姝语意料之中,她要么不发烧,要么就会烧的很高。
小时候爸妈不在家,都是林周景给她买药,带她看病的。想着皱了皱鼻子,觉得眼睛酸酸的,有点想林周景了。
医生给林姝语开了一堆药,又嘱咐她这几天注意保暖,晚上不要熬夜,多喝点牛奶。
两个人提着一袋药从药房出来,林姝语想给林周景打个电话,让他回家睡一晚陪着自己,万一自己半夜烧死了,也能有个人替自己收尸。
“我刚刚给林周景发消息了,他去B市了,不在这边。”江淮看出了小姑娘的心思,刚在药店还偷偷抹眼泪呢。
林姝语一脚把石子踢开,想着要不就睡大街上吧,也有人能来收尸。
江淮看她拿石子撒气的动作,觉得好笑,给她拉到自己身侧,提议道::“去我家吧。”
“啊?不太好吧。”林姝语没劲说话,就小声嘟囔,心里其实还挺愿意去的,但是又感觉见到江淮父母好像不太好吧,毕竟她是个女孩子。
江淮看出她的顾虑,笑了:“想什么呢,我自己有个房子。”怕她没听懂,又解释一下:“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在那里呆一晚。”
看他这么云淡风轻的说出自己有房子,林姝语觉得自己对江淮的认知还是小了。
江淮的家离学校还挺近,装饰什么的都很贴合他的个性——自由散漫。每个东西放置的地方都非常的意想不到。
比如餐桌在阳台,阳台上养着几盆绿植,大客厅里隔开一块地方,专门用来放机器人,有序当中彰显着无序,感觉每个家具都在说——我的地盘我做主。
林姝语想问,这个房子是哪来的,但是嗓子很疼,一说话就疼,又觉得这么问不礼貌,想了半天就没问出来。
但耐不住江淮自己介绍:“这是我妈留给我的一套房子,她走的早,我跟我爸关系不太好,经常来这边住着。”
说着,江淮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先穿着这个吧”
他一般都是吵架后会来住着,江锦恒也不会管他,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打一通电话。无所谓,他自己一个人也乐的自在。
第一次听江淮讲自己的事情,他淡定的像在复述别人的生活,林姝语觉得这个经历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开心的,她想说点什么开导一下,但看江淮云淡风轻的样子,感觉说出来会显得自己像个煞笔。
江淮其实也有一段时间没过来住了,他走到阳台把窗子打开通风,又给林姝语倒了杯热水,下巴朝那一堆药点点:“先把药吃了,我去帮你铺个床。”
林姝语这才注意,这个房间是两室一厅的,只是装修太过随意,显得空间很大。
药很苦,林姝语表情狰狞,她探探身子,看到江淮正弯着腰,一丝不苟的给她铺床。床单是蓝色的,看着很柔软舒服。
林姝语眼睛又酸了,偷偷抹了眼睛,暗骂自己,怎么一发烧就变成了矫情怪。
她叹气,对着江淮的背影,抱着自己的腿,话说的委屈:“江淮,我像个没人要的小狗狗。”
江淮此刻就像她最后一根稻草,林姝语很久没有被人这么照顾了,如果换作以前,现在的她应该已经倒在床上,昏睡过去了。
陈舒和林靖山大概有四五天没回家了,他们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每天忙到凌晨,林姝语也很少能得到机会和他们聊天。
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不联系,最恐怖的事……情就是习惯。习惯失去,习惯依赖,习惯一切不太习惯的事。
但是好像,她现在有些习惯江淮了,要是哪天又要转走,林姝语觉得自己应该又会难受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