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推开大门进来了，几个壮硕的女人从青果儿怀里抱走夏清茶，笑语盈盈地替她梳妆打扮。

    “就是这样，好看。”

    “清茶花儿，神婆说让你被河神眷顾的时候偷偷扯绳子，让我们知道河神是否高兴。”

    久违的亲切的话语又萦绕在夏清茶耳间。

    夏清茶神色空洞地望着镜子里被红妆填起血色的脸。

    青果儿眼神空洞地望着穿着红装，美丽动人的阿姐。

    就这样吧，我也去死好了。青果儿这么想。

    雨淅淅沥沥地下，新娘坐在小叶舟上，红色嫁裙被浪拍打着，乌发在红盖头下飞扬。看不清神色，看不见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眸。

    一条红绸系在新娘腰间，绸上挂着许多铜色的铃铛在乱风下吱哇哇地乱响。

    红绸的另一端是青果儿在攥着。

    双手发抖的紧攥着。

    小叶舟上绑着五色衣裳结成的彩绸，彩绸汇成粗绳连接着岸上百斤重的巨石。舟上，铺满了五颜六色的花，一切都是那么梦幻又神圣。岸边的人手腕上，都系着鲜艳的红绸。

    整座山。

    整条河。

    都被红绸铺满了。

    “送新娘——”

    众人将叶舟推到河上，连同那块巨石。

    只剩下雨声，滴滴答答地砸在青果儿心间。

    再也闻不到清茶香了。

    可青果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清茶香。

    有阿姐煮茶他在旁边打扇的淡淡的清茶香。

    有阿姐挽着他的手教她戏水的甜甜的清茶香。

    有阿姐摸着她的头叫着小青果儿的清冽的清茶香。

    最后却…

    却只剩阿姐抚着他的脸说她想娘了的苦，苦极了的茶香。

    心好痛。

    痛的要死了。

    青果儿牵着红绸，一步一步靠近河岸。

    突然红绸剧烈地抖动起来，三下，歇一息，红绸又剧烈地抖了四下。

    青果儿的心瞬间提起来了，那是阿姐教的“救救我”。

    众人惊异的看着突然剧烈抖动的绳子，神婆心有所感的向上一望，跪下来说：“河神显灵了！”

    所有人欢呼着“恭迎河神！请河神赐福！让雨停吧！”

    青果儿苦涩地抿起嘴角。

    显灵？那明明是阿姐在呼救，在挣扎啊！

    青果儿拼命地向上拉着红绸，红绸“崩”的一声断了。

    “阿姐——”

    红绸在风雨中被疯狂击打，激荡的河水在吞噬着它，飞快的吞噬着它。

    青果儿只看见红绸一步一步被卷入河中，他飞扑过去，苍白的指尖触上鲜艳的红绸，要摸到了！

    下一秒，激浪携着破天气势卷来，红绸缩回河里。

    青果儿半个身子浸在河里，河水夹着石子刺挠挠的击打着脸颊、手臂。

    那股温柔坚定的力量再没把他提起来。

    “看来清茶已经被河神眷顾了。河神就要赐福了。大家回去静静等吧。”

    众人心满意足地回了，眼神温柔充斥着笑意。

    他爬起来，血红的眼死死盯住那群带着红绸的人。

    可惜，风雨早已糊住众人的视线了。

    青果儿站在大雨下，失魂落魄的站着。

    青果儿突然觉得很搞笑。

    他直直地跪下，捧着肚子疯狂的笑。

    神是普度众生的，他们却用人成就神。

    哈哈哈哈神的眷顾落下了吗？人的祷告神真的听见了吗？在乎了吗！

    雨还在下啊！张姨、阿姐都……没了！

    哈哈哈，神不过是人拿来掩盖自己自私自利的工具罢了。

    什么美好信仰、祭祀，都是狗屁！

    不过，是个工具。

    用来冠冕堂皇的给罪恶贴上神圣标签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