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高悬,偶有几只飞鸟的身影略过。在正午的日光下,潮汐之城被罩上一层暖暖的色调。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各自在自己普通而平凡的生活中匆忙。无人注意到,一个身披斗篷的人行走在街角。
一阵风贴着街道游走,带着一丝凉意。
斗篷人身上的衣角被向后吹起,露出里面的圣魔法学院校服。
她连忙拉住衣角,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兜帽下,蔚蓝的眸子清亮有神,它的主人正是塔塔洛斯。
在宽大的袖摆里,塔塔洛斯手里提着一只小巧的灯盏,由藤蔓缠绕而成,几朵铃兰花作为灯芯。
这是之前她因为破坏魔族计划有功,皇帝陛下奖赏她的精灵之灯。灯芯散发出微弱的荧光,化作暖流涌进塔塔洛斯的身体里,一点一点散去她体内的疲惫和空虚。
塔塔洛斯的目标是王都西南方的天空之塔,如今她被当成魔族,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还愿意信任她,且不会追问的织格。
并且帝国军队无法涉及天空之塔,这是最好的选择。
尖顶白塔高耸入云,矗立在帝国的土地上像是笔直的标杆。
白塔附近有几名法师站岗巡逻,带头的法师长着一头棕褐色卷毛,对塔塔洛斯冷冰冰道:“姓名,来意。”
塔塔洛斯走上前,礼貌询问道:“你好,我是塔主的朋友,我要见塔主,麻烦帮我通报一下。”
卷毛法师上下细细打量了塔塔洛斯几眼:“塔主的朋友?你说是就是?连脸都不露,估计是什么可疑的人物。把她抓起来。”
一根魔法杖抵在塔塔洛斯脆弱的脖颈上,塔塔洛斯身形顿了一下。
卷毛法师摘掉她的兜帽,兜帽下那张精致绝伦的脸展示在众人眼前。
“先关起来,等塔主来了在处置她。”卷毛法师道。
“麻烦你帮我通报塔主一声了。”塔塔洛斯沉静自若。她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很有可能激怒这群法师。
“住手。”一道严词厉色的声音制止了他们。
听到熟悉的少年嗓音从身后传来,塔塔洛斯心里松了口气。
卷毛法师脸上的表情明显变了,他向织格行了个礼:“塔主,日安。”
“织……塔主。”塔塔洛斯想起来还没有人知道织格的身份,立马改口。
卷毛法师看了她一眼,向前对织格道:“塔主,这人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天空之塔附近,还说是您的朋友,我们正要把她抓起来,等候您回来处置。”
织格侧目瞥了一眼塔塔洛斯。阳光下,她的黑发晕染出暖橘色的光晕,显得她整个人毛茸茸的。
织格唇边的笑意微微绽放:“把她松开吧。”
“所以,你来我这吃饭来了?”隔着圆石桌,织格看着狼吞虎咽的塔塔洛斯有些凝噎。
塔塔洛斯被折腾了一天一夜,很需要美食来安抚自己空虚的胃。眼前丰盛的食物令塔塔洛斯眼花缭乱。鲜嫩的黑啤酒炖肉、酥脆的炸奶酪、香浓的松茸奶油汤……
知道她喜欢吃甜食,织格还特地让人给她准备了草莓果酱蛋糕。
等她毫不在意形象地端起瓷碗,喝完最后一口松茸奶油汤后,拿起一旁的丝帕擦了擦嘴角,终于解释了自己的来意:“我刚从圣光神殿里逃出来。”
织格一愣:“什么逃出来?”
塔塔洛斯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一遍,织格沉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被整个帝国通缉了是吗?”
塔塔洛斯点点头,两只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织格:“我实在没地方可以去了。”
织格故作无奈地叹口气,往椅背上一靠,道:“既然这样那还真是没办法了,只有本塔主才会那么心善地收留你。不过在这你最好也遮掩一下,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新身份。”
一直以来织格帮过她那么多,塔塔洛斯其实还是很担心这一次自己会给织格带来麻烦。听到织格直接一口答应,连考虑都没考虑,她心底涌出一股暖流:“织格……”
织格有些嫌弃:“干什么?你可别说什么煽情的话,少爷我听不得。虽然我知道少爷我善解人意、通情达理、不拘小节、和蔼可亲……总之,为我的魅力折服吧。”
听着他臭屁的样子,塔塔洛斯“扑哧”一声笑出来:“可是我真的很想谢谢你。”
织格很不满意:“就口头感谢?没有实际行动吗?”
塔塔洛斯转了转眼睛,站起身绕到织格背后:“那我给少爷捏捏肩吧。力道怎么样,少爷?”
塔塔洛斯的手指看起来纤细柔软,但力度和劲道却一点也不小。她身上萦绕着清新的气息,像是朝露在薄荷叶上滚了一圈。
臭屁的织格少爷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颇为趾高气昂地指使她:“往左边一点,再往右一点,对对对就那边。”
塔塔洛斯的眼底是隐隐的笑意,她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个早就做好的小木偶,说:“织格,这个送给你。”
织格偏头看去,眼神微微错愕:“这是……我?”
那只小木偶留着一头粉色长发,两只粉色眼睛圆溜溜得像宝石,凑近细看,脸还有点像织格本人。
塔塔洛斯:“这是我亲手刻的,像不像你?”
织格把木偶抱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声音听起来十分愉快:“虽然没有我本人帅,但还真挺像,我收下了。”
塔塔洛斯继续给织格少爷捏肩:“其实我不会在天空之塔待很久,大概三四天的样子,然后我……”
织格闻言,打断她的话:“不行,除了我这你还能去哪?外面帝国的人现在肯定在到处捉你,太危险了。”
“你先听我说。”塔塔洛斯安抚他,她拉开衣领,把脖颈一小处雪白光洁的皮肤展示给他看。
“不是你突然干什……这是什么?”织格以为她要脱衣服,被这举动吓了一跳,结果她拉开衣领后就没接着往下的动作了。
塔塔洛斯锁骨处的双月印记隐隐漾着银色光辉,织格一眼就看到了。
塔塔洛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身上散发出魔族气息的原因跟它有关。我目前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搞清楚一千年前在我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这样就能搞清楚这个印记是怎么来的,从而洗清我的罪证。”
织格若有所思:“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办?”
塔塔洛斯:“你还记得卡德维亚公爵的宴会上,和我一起被抓起来的吸血鬼尤亚吗?”
织格回想起那一晚,似乎还有点印象:“他?他怎么了?”
塔塔洛斯:“他在一千多年前认识我,但是他觉得塔塔洛斯已经死了。”
织格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所以你想通过他找回记忆?可是他认为你是魔族。”
塔塔洛斯点点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认识我的人,我想试试看能不能说服他。对了,我都忘了问你,你的试炼怎么样了?”
“什么试炼?”话题跳跃度太大,织格愣了一下,随后立即反应过来,“你说家主试炼吗?很遗憾,最后是达歌继承了家族。”
塔塔洛斯微微睁大眼睛:“达歌?”
织格愤愤道:“达歌这个人阴险狡诈计谋多端,明明差一点我就能通过试炼了。”
塔塔洛斯拍了拍织格的肩:“蓝家族效力于帝国,而你是天空之塔的领袖,帝国本就对天空之塔耿耿于怀,你没有成为家族继承人反而是好事。”
织格抬头望着塔塔洛斯:“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我先去给你安排一下让你住下来,你在圣光神殿受了很多苦,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织格给她准备的休息方式是泡温泉。
房间里水汽氤氲,模糊柔和了少女的影子。
温泉水贴着肌肤缓缓流动,白色的花瓣浮在水面上,飘荡着丝丝缕缕的香气。
塔塔洛斯好久没这样放松过了,她暂时搁置所有烦恼,闭上眼睛,仔细享受片刻的惬意。
梦境里粉色短发的男人再次出现在面前,他的眼睛温柔如月辉,静静地注视塔塔洛斯。
你到底是谁?
直到敲门声响起,塔塔洛斯才从梦中惊醒。
“塔塔洛斯?”织格在门外喊她。
水温比之前凉了不少,塔塔洛斯迅速从温泉里站出来换好衣服,拉开门:“怎么了?”
织格:“我看你太久没出来,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塔塔洛斯摸了摸鼻子,她确实在温泉里泡睡着了。
热气熏得她的脸颊有些泛红,织格低头仔细观察她的脸,把手贴在她的额头上:“你发烧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冰冰凉凉的触感从额头处传来,塔塔洛斯摇摇头,双手捧着脸:“没有啊,应该是里面太热了。”
“那就好。”织格从身后掏出一个东西,“你猜我在街上发现了什么?”
织格手里拿的是一张纸,只不过他一直晃着那张单薄的纸,塔塔洛斯并看不见上面的内容。
“什么东西?”
织格挑眉一笑:“你的通缉令。”
塔塔洛斯:“……”
塔塔洛斯当着织格的面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