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的阳光斜斜地切进教室，在课桌上画出明亮的平行四边形。夏梦站在讲台前，手里捧着一沓表格，阳光为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现在开始统计军训服装尺码。"她声音清亮，马尾辫随着转身的动作轻轻摇晃，"请大家如实报数据，不然明天穿不合身的迷彩服站军姿可别后悔。"
教室里响起一阵轻笑。田嘉俊支着下巴望向窗外，余光却看见夏梦拿着登记表朝自己这排走来。她下午换了支草莓形状的发绳，随着步伐在发梢跳跃，像颗不安分的小糖果。
"田嘉俊同学。"表格轻轻落在他的课桌上，夏梦的指尖点在"身高"那一栏，"请配合工作。"
他这才发现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可爱，涂着透明的指甲油，在光下泛着贝壳般的光泽。
"178，65。"他报出数字时，看见夏梦微微睁大的眼睛。
"这么标准？"她小声嘀咕，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不像某些人虚报..."
"我体检报告就在书包里。"田嘉俊突然说。
夏梦的笔尖一顿，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她慌乱地在表格上画了个猫爪标记，逃也似地转向赵陆泽："你呢？"
赵陆泽挤眉弄眼："我和嘉俊一样..."
"骗人！"林予从前排转过头，圆框眼镜后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你朋友上周体检明明写着172"
教室里爆发出哄笑。田嘉俊看着夏梦笑得弯起的眼睛，忽然觉得窗外的蝉鸣也没那么烦人了。
统计完尺码后，夏梦需要去后勤处领取军训服。温老师看了看窗外毒辣的太阳，又看了看夏梦纤细的胳膊："再叫几个同学帮忙吧。"
田嘉俊本来想假装没听见，赵陆泽却已经高高举起了手："老师！我和田嘉俊去！"
——这个见色忘友的混蛋。
后勤仓库位于校园最西侧，红砖墙上爬满了常春藤。推开铁门的瞬间，灰尘在阳光中飞舞，像一场细碎的金色雪。
"迷彩服在第三排架子上，"后勤老师指了指深处，"每人一套，清点好数量。"
四人分工合作。田嘉俊负责搬运，赵陆泽负责计数，林予和夏梦则负责叠放整理。
"田嘉俊，"夏梦忽然叫住他，"你那边有S码的吗？女生可能需要小一点的。"
他转身去翻找，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纸箱。一摞陈旧的运动帽散落在地，扬起一片灰尘。
"咳咳——"夏梦被呛得捂住口鼻，眼睛微微发红。
田嘉俊下意识伸手想扶她，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弯腰捡起了帽子："抱歉。"
夏梦摇摇头，忽然从帽堆里捡起一顶深蓝色的棒球帽："咦，这帽子还挺好看的。"
帽檐上绣着一颗小小的星星，有些褪色，但依然精致。后勤老师探头看了一眼："哦，那是几年前社团活动剩下的，你们想要可以拿走。"
"我要这顶！"赵陆泽突然冒出来，抓起一顶红色帽子扣在头上，"林予你看像不像赛车手？"
林予抿嘴笑着摇头，却从包里掏出湿巾："先擦擦吧，都是灰。"
田嘉俊看着夏梦低头整理迷彩服的侧脸，忽然觉得仓库也没那么闷热了。
夏梦眼睛一亮，转头看向田嘉俊："你要不要？"
他愣了一下："给我？"
"对啊，"她踮起脚，直接把帽子扣在他头上，"很适合你。"
帽檐压下来，遮住了田嘉俊微微发烫的耳尖。
放学的铃声刚响，赵陆泽就窜到林予桌前："食堂今天有糖醋排骨！去晚了就没了！"
夏梦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了顿："可是军训服..."
"我们先去吃饭。"田嘉俊拎起装着迷彩服的袋子，"回来再发。"
四人赶到食堂时，窗口前已经排起长龙。赵陆泽自告奋勇去占座，林予犹豫了一下，跟在他身后小声说："我、我去帮忙..."
夏梦和田嘉俊排在队伍末端，前后都是吵吵嚷嚷的同学。她今天把头发扎成了丸子头，露出白皙的后颈，上面沾着一点蓝色的粉笔灰。
"你这里有灰。"田嘉俊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僵在半空。
夏梦转过头，疑惑地眨眨眼。他迅速收回手，指了指自己的后颈示意。她的脸突然红了，手忙脚乱地去拍，却总是够不到正确位置。
"我帮你。"田嘉俊叹了口气，轻轻拂去那点粉笔灰。她的皮肤温热，带着淡淡的柑橘香气，让他想起小时候外婆家院子里晒着的橘子皮。
端着餐盘找到赵陆泽他们时，那两人正头对头研究着什么。走近才发现是林予在教赵陆泽折纸青蛙，他的大手笨拙地摆弄着餐巾纸，惹得林予忍不住笑出声。
"给。"夏梦突然推过来一盒牛奶，"明天军训会很晒，补充点蛋白质。"
田嘉俊盯着牛奶盒上的卡通牛图案，想起今早她登记时画的猫爪标记："你很喜欢小动物？"
"诶？"夏梦咬着吸管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他指了指牛奶盒，又指了指自己的登记表。夏梦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我收集了很多动物贴纸，你看..."
本子里整齐贴着各式各样的动物贴纸，每页角落都用清秀的字迹写着日期和地点。田嘉俊注意到最新一页是只抱着草莓的兔子，旁边写着"开学第一天，校门口遇到一只流浪猫"。
"那只猫是橘色的，"夏梦轻声说，"眼睛和你很像。"
田嘉俊一口牛奶呛在喉咙里。
隔天军训的太阳像个巨大的烤箱，塑胶跑道上升腾起扭曲的热浪。教官的哨声刺破空气，同学们迷彩服后背已经洇出深色的汗渍。
"坚持住！还有十分钟！"教官的声音像砂纸般粗糙。
田嘉俊感觉视线开始模糊，汗水流进眼睛带来刺痛。他听见赵陆泽小声的惊呼，接着世界突然倾斜——
再次清醒时，他躺在梧桐树的阴凉处，后脑勺垫着某个柔软的东西。睁开眼，看见夏梦的丸子头近在咫尺，原来他正枕着她的书包。
"醒了？"她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快把这个吃了。"
那是一块蓝色包装的巧克力，印着只打哈欠的猫。田嘉俊想拒绝，却被她直接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混合着坚果的香气。
"低血糖还硬撑，"夏梦皱眉的样子像只生气的仓鼠，"你这个月第几次不吃早饭了？"
田嘉俊怔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是班长啊。"她得意地晃晃学生手册，"全班体检报告我都看过。"
树影婆娑，光斑在她脸上跳跃。田嘉俊突然注意到她左颊有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只有在特定角度的阳光下才能看见。
"休息好了就归队。"教官的声音突然插进来，"那个女生，去帮医务室搬点矿泉水。"
夏梦匆匆起身，丸子头已经有些松散，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颈间。她跑开几步又折返，往田嘉俊手里塞了什么东西："拿着，备用。"
是另一块同样的猫头巧克力，包装已经被她的体温捂得微微发软。
放学铃响后，田嘉俊鬼使神差地走进了校园内的便利店。货架上琳琅满目，他的目光却径直锁定在某个蓝色包装上——和夏梦给他的一模一样的巧克力。
"哟，转性了？"赵陆泽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你不是最讨厌甜食吗？"
田嘉俊拿起两盒扔进购物篮："突然想尝尝。"
"该不会是..."赵陆泽眯起眼睛，突然压低声音，"因为夏梦喂你吃了吧？"
"闭嘴。"田嘉俊耳根发热，抓起一包薄荷糖砸向损友，"再胡说我就告诉林予，你书包里藏着她的..."
"我错了我错了！"赵陆泽手忙脚乱地接住糖，脸红得像他头上那顶棒球帽。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田嘉俊拆开巧克力包装，甜腻的味道在口腔蔓延。他突然想起夏梦踮脚给他戴帽子时发梢扬起的弧度，和那句"眼睛和你很像"。
——真是麻烦的班长。
他又咬了一口巧克力，这次尝到了夹心的榛子碎。包装袋上的猫咪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像极了夏梦犯困时揉眼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