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山滨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看向不远处的百阁酒庄,复又放下,只坐在马车里不动。
车夫小心的问道:“二公子不下车吗?”
“再等等。”侯山滨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侯山滨心绪烦乱。
近日他一直在关注董先河的行踪,除了日常的行程外,洛海川常常在跟踪关键行程时失去线索。董先河的过分谨慎惹人生疑。他的这位世交朋友,他的妹夫,到底藏着什么隐秘?另外一边,柳沫儿和柳兰心的关联也让他心头不安,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关键的事情,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而她们与董先河,除了房产上的归属,查不出其他任何关联。
侯山滨按了按发紧的太阳穴,他刚才出门时,吩咐车夫往百阁酒庄的方向而来,多日不见洛阳,他想碰碰运气。可到了门口,他心里却第一次生出胆怯。
那些屡屡暗杀他的人是谁?
会跟董先河有关吗?
柳兰心到底是谁?
靠近洛阳会不会让她处于危险之中?
心中的思念和退却相互交织,侯山滨坐在马车望着车厢内壁发呆。
马车外人来人往,车马喧哗。忽然,一阵熟悉的声音闯入耳朵,侯山滨掀帘望去,果然看见洛阳站在门前阶下,正在跟一个身材高瘦的华服男子说话。那男子侧着脸,看着眼生。
洛阳正在跟孔阳比划北坊里的线路,那里有一家“佟家羊肉”铺子。
孔阳公子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对市井巷弄也是陌生,洛阳比划了半天,他才勉强听懂了,用力的点点头。
洛阳被他凝重的神情弄得笑出了声,打趣道:“其实让小厮跑一趟也行的。不必非得你自己亲自去。”
孔阳挠了挠头,罕见的露出羞赧的神情,“我想烧一碗纯正的洛阳羊肉汤。总是亲力亲为显得有诚意。借花献佛有什么意思。”
“是是是,你的诚意我已经感受到了。”洛阳笑道,“你可记得多买些。还不知道一碗羊肉汤,你要霍霍多少羊肉呢。”
孔阳不理会洛阳的调侃,再次确认了一遍路线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侯山滨听得心头更是烦闷,他当机立断,掀帘下车。
洛阳还看着孔阳远去的背影,心道:孔少爷忽然要洗手作汤羹,不知道是什么场面?为着阿采随口提的一句话,也难为他如此用心。
洛阳兀自出神,忽然眼前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侯山滨淡淡地开口:“人都走远了,你还张望什么?”
洛阳回了神,引着侯山滨进门,“二公子许久不见了。”
“你不是都不见客?怎么今日好兴致,与人在门口有说有笑的?”侯山滨不咸不淡地在身后说道。
洛阳停住脚步,有些好笑地看着侯山滨,“二公子似乎对我有些情绪?”
侯山滨不看洛阳的眼睛,走到大堂的巨大酒柜里端详,口中随意地说道:“不敢。难得见上一面,回头又谢绝见客了。”
洛阳看侯山滨脚步在酒柜前徘徊,脸上少有的露出气鼓鼓的模样,觉得很是新奇。想着那日从洛远山婚宴归途中遭遇黑衣人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见过面了。那日侯山滨也是受了伤的,不知道痊愈了没有?本以为只是一场意外,现在想来,侯山滨持有流仙酒谱的事,很可能还是自己无意中泄露的。
想到这里,洛阳心里涌起一阵愧疚,语气也软了下来,轻声道:“我近日心绪不佳,所以有些懒于见人,不是故意要拒你的。”
侯山滨没有回头。
洛阳继续说道:“多谢你上次送的点心,很好吃。”
侯山滨终于回过头来。
洛阳笑道:“都是我小时候吃的岭南点心。你费心了。”
“都是家中的亲戚从蜀中带来的,你若爱吃,我待会儿就让人再送些过来。”侯山滨有些高兴。虽说这些点心是他得知表舅舅一家不日将赴洛阳,特意写信交代让带来的。说了恐怕洛阳会有心里负担,侯山滨不想提。
洛阳想说不必,可侯山滨已经回马车交代车夫立刻回侯山府取了,只好作罢。
二人站在酒柜边正说话,酒庄的一名小厮内堂出来,看见洛阳,上前说道:“姑娘,药煎好了。”
侯山滨抬手抓住洛阳的胳膊,紧张道:“你生病了?”
小厮不明所以的看着侯山滨,洛阳示意小厮把药端来,缓声跟侯山滨解释道:“不是我。我有位姐姐现在病中。”
“姐姐?”侯山滨面露狐疑,显然是不信。
小厮已经把药端来了,药碗边还放着一小碟蜜饯。小厮看洛阳的眼神看着蜜饯,马上解释道:“哦,这蜜饯是孔公子吩咐的。”
“这孔公子是刚才门口跟你说话的那位吗?”侯山滨紧跟着问道。
洛阳笑了笑没有回答。她接过餐盘,转身往楼上走,示意侯山滨跟上。
阿采正靠在床头看书,看洛阳进来,马上笑着放下书,正欲开口,没想到从洛阳身后又走出一个人来,身量看着跟孔阳一般高,但肤色比孔阳深,体格也看着更壮实,面色儒雅,眼神锐利,是个身手不错的练家子。阿采在心里迅速作了评判。
“阿采,他叫侯山滨,是我在洛阳城认识的朋友。”洛阳开口介绍,然后转头对侯山滨说,“她是阿采,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之前在杭州的时候失散了,近日才重聚。”
二人互相问候了一番。
侯山滨看阿采面色与气息,不像是普通的病痛,倒像是受了外伤失血过多。但是洛阳没有提起受伤的缘由,他也就装作不知。
阿采喝了药,嘴里咬着蜜饯,听洛阳又把孔阳今天的所作所为吐槽了一番。说话间,也提了几句孔阳的身份来历,似乎是回答刚才侯山滨的问话。洛阳回头看侯山滨,看侯山滨脸带浅笑听得认真。
闲谈了一会儿,洛阳扶阿采躺下休息,她和侯山滨从房间里退出来。
“以前就曾听你讲起阿采,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侯山滨神情柔和地开口。
洛阳也想起来,她和侯山滨在迷音山落难的时,她提过阿采的事情。洛阳笑了笑,感叹道:“她回来了,我感觉所有的难过也不那么难过了。真好。”
“你为什么难过?”侯山滨忽然认真地看着洛阳。
洛阳又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们下楼,将餐盘交给小厮。洛阳送侯山滨出门。
侯山滨看着洛阳黯然下来的神情,斟酌地开口:“洛阳的名医我认识很多,如有需要,你尽管开口。”
“嗯。”洛阳闷声道,“她已经无碍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