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不用找就有工作了?!
开春后,柳道心的病没有大好,吃着药还是时时咳嗽,自除夕起郁观夏没有再叫她师叔,而是阿婆,虽然后面反应过来自己超级减辈了,但她还是很开心。
二月,雪消云霁,柳道心准备带着郁观夏北上明京,一来张道玄二人在雁门关,明京离得近些,二来,她在京中还有门远亲,皇帝在的地方总要安稳些,也算个去处,三来若她自己身体不行,总不能将郁观夏一人抛在朔阳。
于是,在这个难民多数南逃的时段,他们反而逆流北上。
朔阳的小院,柳道心托付给了曹弗,年前借了他银子,小院的租金正好用来偿还。若是京城待不下去,回来也有去处。
二人选择走水路,比陆路快些,沿岸的城市繁华,正如诗云,小舟横截春江,卧看翠壁红楼起。一路上走走停停,在船上漂泊一个多月,二人终于到了明京,下了船离开渡口便朝城门去。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明京作为梁朝的都城确实比其他地方安稳多了,依旧人来人往,只是进城门的检查更加严格些。
柳道心拿出路引出示给城门的士兵,二人顺利进入明京,来到京中的同福客栈住下。
安顿好后,柳道心在京中买了新衣,借来纸笔,坐在客房的桌前一字一句写下拜帖。
郁观夏换上买给她的新衣,是时下流行的三角袖,受老庄、佛道的思想影响,宽松飘逸的衣服很是受欢迎。
帮阿婆送拜贴时她才知柳道心的亲戚是文远侯府的老太爷。
她一路穿过街市来到文远候府大门,只见匾额上书文远候府四个大字,门上的漆金兽面门扣栩栩如生,朱红色大门紧闭,威严肃穆。
郁观夏踏上台阶来到旁边的小门,寻了门房便行礼道:“冒昧前来,小女子是帮柳老夫人递拜贴的,老夫人乃贵府萧老太爷的表亲,此次从江南入京特来拜访,还望您通传一声。”说着便从袖中掏出拜贴并随一角碎银。
门房见来人进退有度,言行间稳重自持,收了拜贴笑到:“原来是老太爷的亲戚!姑娘放心,小的一定传到。”
中堂,侯夫人曲如音正查阅府中账本,门外忽然传来管家的声音,管家进门禀报:“夫人,有一位柳老夫人递来了拜帖,说是老太爷的表亲。”
侯夫人一听,拧眉思索,看过拜帖后终于想起来:“老太爷是有一门姓柳的表亲。”但心中也犯嘀咕:萧家和柳家多年不曾联络了,就连她自己也只是见过一两面柳老夫人,突然上门也不知是为何事。
随即她吩咐管家:“你去老太爷那跑一趟,问问他老人家。”
三日后,小雨淅沥,柳老夫人带着郁观夏来到了文远侯府,一走近便有小厮殷勤相迎:“老夫人,您可算来了!夫人在中堂恭候多时了。”
文远侯府是四合院样式,小厮带着二人绕过影壁一路到垂花门。早已在门口等候的嬷嬷朝柳老夫人见礼后领着她们来到了中堂。
厅堂里,正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珠钗翠环,凤目桃腮,这便是侯府的当家夫人曲如音了,侯夫人听到丫鬟的声音起身往外走。
一打照面却有些怔愣,无他,柳老夫人身边的侍女委实有些高了,在一屋子女子间鹤立鸡群,虽垂着头但看上去比寻常男子还要高,估摸着七尺有余。
但很快她便回神上前亲切笑道:“老夫人,真真是多年未见了,您老人家近来可好?”边说边引着老夫人在厅堂是黄花梨木椅子上坐下。
柳老夫人见此景也笑着回:“老身一切安好,倒是如音变化很大,都快认不出来了。”
“是了,上回见还是十五年前呢,老夫人却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康健。”
“哎呦,瞧瞧,如音这张巧嘴,净会打趣人,我已经老得不行了。”
说罢,柳老夫人不禁叹了口气,说:“此次老身来便是想再见见大兄,不若然,下次不知还有没有得见了。”
侯夫人见状握着柳老夫人的手说:“老夫人怎的说这些话,如音看您身子爽朗得很,定会福寿延绵,我方才已经打发侍女去请老太爷过来了,您先坐着,喝喝茶。”
话还未落,便听门口通传:“老太爷到了。”
郁观夏抬眼眼望去,便见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背着手踏入厅堂,正是文远侯府的老太爷萧朗。两位老人见面又是一阵叙旧,柳老夫人言语间不禁潸然泪下,萧老太爷神色亦是感怆。
待二人情绪平和,萧老太爷吩咐下人:“去将侯爷请来,让他也来见见他的姑母。”
这话让侯夫人有些讶异:未曾想老太爷竟如此重视,十几年前可不见这种态度,莫不是人老了开始念旧?正思忖着却听萧老太爷说:“如音啊,你带着人下去吧。”
柳老夫人转身轻拍身后谢观夏的手示意她也跟着下去。萧老太爷这才注意到后面的人,随之往后看,不禁一愣,这丫鬟怎么这么高?
郁观夏被侯夫人身边的桃月带到偏厅休息喝茶,那厢文远侯也到了正厅,挥退下人后,三人反去了书房,柳老夫人见门关上正色道:“老身此次带来了镇北王的印信,将它交给世子吧。”
萧氏父子一听俱是大惊,两月前,十几年未曾往来的柳老夫人写信说有要事回京,现在竟是送来了镇北王的印信。
镇北王十二年前死于叛乱,从此印信丢失,再不见踪迹,如今却在一位看上去毫无关系的老妇人手上。
萧老太爷想到一个人,若有所思,最后却只道:“镇北王世子早已去世。”
柳老夫人轻扯嘴角:“东西我带到了,怎么处理随你们。”
三人最终无言以对,最后还是文远侯开口:“眼下战乱四起,到处都不太平,姑母既已来到京城,日后可有打算?”
柳老夫人面带颓色:“老身油尽灯枯,怕是没有日后了。”
萧老太爷舆文远侯闻言怔然,二人本以为柳老夫人清瘦疲惫是因路上艰辛,谁曾想……
萧老太爷连忙问:“可曾看过郎中?京城人才荟聚,定有能治好你的。”
柳老夫人嗤笑一声,略带嘲讽地说:“大兄,若不是快死了,我根本不会回来。”
萧老太爷哑然,又听柳老夫人开口:“此次前来,还有一事相求。”
文远侯肃容道:“姑母请讲,只要能做到,侄儿必当竭力。”
这样子却把柳老夫人逗笑了:“别紧张,倒不是什么大事。”
“今日随我来的小丫头,姓郁名观夏,是我修道时观中的后辈,如今世道不太平,我想请你们收留她,随意给个松快的活便行,若日后她想离开便让她离开。”
文远侯心中诧异,面上应言道:“姑母放心,侄儿定然妥善安置这位郁姑娘。”
“我修道多年,身无俗物,走时你们多与我些银钱,我会在京中安置一套房产,就当我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京中风声鹤唳,勿要引人怀疑。”
等柳老夫人叙完旧已近午时,郁观夏在偏厅等得百无聊赖,只好发呆,这时桃月过来寻她:“郁姑娘,老夫人被留下用饭了,郁姑娘随我去膳厅吧。”
郁观夏跟着桃月到膳厅,侯府众人已经落座,席间人不多,除之前见过的萧老太爷和侯夫人外还多了一位丰神俊朗的美髯公,郁观夏心想:想必这就是文远侯了。
柳老夫人见郁观夏便招呼她来自己身边并介绍道:“这便是我先前说的观夏了,这丫头嘴笨,不善言语,但人却是顶好的。”
随即柳老夫人笑着对郁观夏说:“观夏,阿婆帮你在侯府找了个差事,你在这里好好干,晓得不?”
郁观夏这时满头问号,怎么突然间就给我找到差事了?慌忙问:“阿婆,我,我不跟着你吗?”
柳老夫人拍拍她:“你跟着阿婆干甚?阿婆就在京城,你旬休时再来找阿婆,在外面可没有在这里轻松哩。”
这时文远侯开口了:“姑母,郁姑娘年方几何?身量如此高挑倒似齐鲁人?”
“二八年华,说起来,你们还是同乡,她祖父是巴蜀人,后面跟着父母来了姑苏。她爹娘就长得高,这孩子自然也高。”
文远侯起身走到郁观夏旁边:“抬起头来,我看看。”郁观夏闻言缓缓抬起了头。
文远侯尴尬地发现郁观夏和他差不多高,细看似乎还比他高层头皮。他自己身长七尺三寸,这姑娘怕不是有七尺半。
本想着将她安排到夫人身边当个洒扫丫鬟,如今看来却是有了更好的去处,文远侯轻咳一声,道:“如此,便去大姐儿身边伺候吧,蘅芜苑如今正缺一个大丫鬟。”
郁观夏轻声应是,想了想又跟了一句:“多谢侯爷。”
柳老夫人听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孩子愚笨,雅言还学得不好,只会吴语,等老身回去教她一些规矩,下月初一送来可好?”(PS:在门房送拜帖的话是柳老夫人一个字一个字地教的。)
文远侯自然不无答应。
用过午饭,柳老夫人便在众人簇拥下与郁观夏离开侯府,侯府派马车将二人送到暂居的同福客栈。
萧老太爷看着二人远去忍不住对文远侯讲:“你姑母这辈子雷厉风行,临老了倒遇上个呆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