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洺京从来没有行动这么迅速过，十分钟不到，她就已经收拾妥当下楼打到车。
车子一路疾驰，终于在万德上班点把徐洺京送到了楼下。
想到电梯里信号不好，徐洺京先在一楼大厅给孔志达打了个电话。
对方出乎意料地接了。
“喂，孔经理吗？”徐洺京声音平稳依旧，有条不紊地说：“关于贵公司，我有一些问题想问。”
对方似乎也是知道纸包不住火，先是沉默。
滋啦的电流声一下下撞击着徐洺京的耳朵，她颇有耐心地等待对方的回应。
在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孔志达终于开口：“徐总监，你先上来吧......”
而后就挂了电话。
一趟电梯刚好下来，她飞速挤进去，抽出手给早上打来电话的营销部刘总监发消息。
对方早已给她转发万德公司公众号的文章，徐洺京点开一看，时间还是今天早上六点。
还真是迅速。
徐洺京皱眉看完全部，窝了一肚子火。
电梯到达顶楼，只剩下她和一位应该是万德的员工。
两人同步出了电梯，徐洺京在门口停下，那位员工刷卡进了公司，还不忘回头看了她几眼。
没一会儿，孔志达才姗姗来迟，但没有丝毫抱歉地说：“徐总监，下次来还希望您能提前说，我们这边刚才正在开会。”
她冷笑一声：“开会怎么敷衍盛鼎的人？还是商量怎么欢迎新老板？”
实在好笑，两家的合作谈了那么久，昨天合同都发到邮箱里，只差打印出来签字了。
结果看了早上那篇文章才知道，收购计划比谈合作的时间还早，万德竟然一声不吭，还想要签完合同得到资金和设备。
孔志达听出她语气不耐，也只是礼貌笑了笑，“收购计划确实是之前定下的，但不变的不还是万德这公司吗？没必要上纲上线。”
“收购进行，跟我们的合同也进行，你们公司是想择优选择吧？
“谁开的条件好，就加快推进哪个。收购了，损失的不是你们，违约金谁来赔？你们新老板？”
徐洺京抱臂，没再往前走一步，“我来也就是只想看一下你们的态度，或者，你直接让我建议你们新老板，我跟他面谈。”
其实就算没有万德，后面排队的还有很多。盛鼎的人只不过是不满他们这种出尔反尔的做法罢了。
徐洺京讨厌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合作与否，给个痛快话就是了，没必要怀柔两头瞒。
“不合作就不合作，我们不会少一分损失。”徐洺京转身，“祝贵公司往后蒸蒸日上，有如日中天的时刻。”
说完踩着高跟便往门口走，完全没理会周围的眼神。
“谁要合作。”
突兀的一声从身后传来，徐洺京脚步顿住，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
李朝年今天穿了一身浅灰西装马甲，衬衫扣子解开了一颗，显得脖颈更修长有型，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上去，十分正式。
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见到徐洺京，玩味地挑了一下眉，慢慢朝她走近。
她转头就出了门。
徒留身后顿住脚步的李朝年。
孔志达讪笑两声，以为他不知道那是谁，好心解释：“那位是盛鼎的徐总监，之前......交接合作的。”
“那她怎么走了？不合作了？”
李朝年收回目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孔志达支支吾吾半天，也不好意思说个所以然，但其实李朝年能猜的七七八八。
无非就是，合作被半道截了，还不确定对方的态度如何。
他觉得，徐洺京是很讨厌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的。
以前她还在实习的时候 似乎就很享受掌控自己手里一切，不管什么样的工作都能很完美地完成。
她不流连过程多艰辛，她只在乎结果。
李朝年看了自己手里的文件一眼，转身会了会议室。
一出电梯，刘总监的消息就发来了。
【上边的意思是，对方不合作就算了，我们不止这一个选择。】
徐洺京身形一顿，忽然脑中浮现李朝年的模样。
她想了想，义无反顾敲字：【这个合作，我一定要拿下。】
刘总监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只以为是她好胜心作祟，宽慰了几句，就没了下文。
总之意思就是，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德城的公司又不是只有这一家。
但徐洺京心意已决，二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一回酒店就埋头苦干，把疆行这几年的履历、仪器制造相关全看了个遍。
甚至还PPT表格两手抓，把觉得重要的全记录了下来，还不忘用Word标注出重点。
与盛鼎这种仪器制造、使用一条线的公司不一样，疆行专攻仪器制造。
既然只专注某一样东西，那势必要精益求精。
诚然徐洺京觉得自家公司仪器制造够先进，但毕竟还要抽出空做别的工作，自然稍落后于疆行这种一条路走到极致的公司。
二者自然是可以互补的。
不过要怎样真正打动李朝年，她还要做详细计划。
*
李朝年一场会开完，其余人都退出去忙自己的事去了，只剩下他和疆行总助郑升嘉待在会议室。
旁边的桌子上早些时候被万德的人摆了一份盛鼎的资料。
他随手翻了翻，对郑升嘉道：“你去跟进一下，和盛鼎的合作。”
郑升嘉应了一声，又被他叫住。
早上徐洺京那个复杂的表情还徘徊在脑海，他看她的反应，合作十之八九会终止。
毕竟德城负责人是她，合不合作的，还是要告知她一声。
“给我盛鼎那位徐总监的电话。”
“好的老板。”
郑升嘉很快出去，片刻就拿来一张不知道从哪来的名片，轻轻放在他面前。
名片很简洁，只有蓝白两色，除了几个重要要素外再无其他。
写在底部的电话号码一眼就被他看出来，但还是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比对了一下。
她没换过手机号。
他也是。
但是他给她打过电话。
他记不清自己当初是怀着什么心情拨通了她的号码，那时候她才离开德城一个月，又是新年。
他也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只记得对面的“嘟嘟”声一直响，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再接的时候，对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对方“喂”了几声，隐约能听见那边徐洺京的声音在问“怎么了”。
他死死咬住牙，发不出一点声音，直到对面把电话挂断，他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早就被抛下了。
郑升嘉已经出去了，偌大的会议室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他响彻如雷的心跳声。
李朝年也不明白这点紧张从何而来。
他想，他或许还是害怕，电话接通之后首先听到的不是徐洺京的声音，怕挂断电话的又是别人。
不知做了多久心理建设，他才终于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面接的很快，徐洺京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过来：“你是李朝年吧？”
“我有话要跟你说，就现在，面谈。在万德楼下咖啡厅。”
他忽然说不出话了。
“喂？你在听吗？”徐洺京问道，“打错了？”
“没有，”李朝年回过神，“没打错，我现在就下楼。”
而后先挂了电话。
不出五分钟，李朝年就出现在了徐洺京面前。
“你没回去？”他问。
徐洺京呷了一口咖啡，不紧不慢道：“回了又来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沓资料，轻轻放在桌子上，示意李朝年坐下。
“说吧，什么事。”
李朝年坐在她对面，随手拿起那份资料翻了翻。
是盛鼎近几年做的房产项目，还包括一些运输线路的布设。
其实这些他早就看过，偏要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徐洺京耐心道：“这是我们公司近几年的项目，比较能反应目前的水准。”
“你们公司专精仪器是不假，使用范围确实广。但盛鼎对于贵公司来说，绝对是最大的平台。
“一个老企业，能与时俱进转型创新，已经胜过大部分停滞不前的公司了。
“我承认，我们公司在使用仪器这一方面是行家，举国大半测量任务都能被我们公司垄断，但是仪器制造上，贵公司是绝对的佼佼者。
“我们合作，是强强联合。”
她眉眼间都是认真，说起话来也是有条不紊，逻辑性很强，让人情不自禁就被带进去。
“你觉得，仅凭你这几句天花乱坠的演讲，就能打动我，打动其他人？”
他话说的冷漠，徐洺京也不泄气，仍言笑晏晏地说：“我觉得我是在陈述事实。”
“您说的对，凭我一面之词，确实不足以打动其他人。但合作么，总要货比三家。”
李朝年像是在沉思，徐洺京张嘴还要说什么，忽然被他打断。
“不过，徐总监，我似乎没说过我在公司担任什么职位，你怎么找上我呢？”
李朝年玩味地笑了笑，挑眉道：“你调查我？”
徐洺京：“......?”
她脸上少见地浮现几分尴尬，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一秒八百个假动作，顺便喝了一口咖啡。
李朝年一幅“你不必多说我都懂”的表情，颇为自得地扬起了嘴角。
徐洺京干脆破罐破摔，“我话就说到这儿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是不合作......”
“谁说我不合作了，”他说着，不知从哪掏出一只钢笔，“直接签。”
徐洺京：“......”
“难道没带？”
“怎么可能，”徐洺京回过神反驳他，从自己包里掏出改良过的合同，放在他面前，“我有备而来。”
李朝年接过来，十分爽快地在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不看看？不怕这是霸王条款？”
男人闻言轻笑，露出嘴角的虎牙，笑意直达眼底。
“大企业，应该不至于。”
说着将合同还给徐洺京，状似不经意道：“快中午了，一起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