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静谧,两人轻微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再无别的声音。暧昧气温直线上升,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徐洺京像是还没从那句话中回味过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说什么?”她又问。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我说,徐洺京,我要追......”
徐洺京不等他说完,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把他的头推到一边,嘴里的话也戛然而止。
“哪有直接这样说的?都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她猛然站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
李朝年跟着她站起身,没继续往前走,跟她隔着一定距离。
“你不用反应,只需要享受过程,或者是与我一起得到结果。”
他的声音低沉,在夜色中迷乱,足以摄人心魂。人并非近在咫尺,但徐洺京好像觉得,他就在自己耳边低语。
甚至还能感受到微弱的,属于他的气息。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什么是你想要的结果?如果我享受完过程,并没有要接受结果的意思呢?”
李朝年走近她,俯下身与她对视,嘴角轻轻牵起,眉眼弯弯,带笑地看着她。
“我会等到你愿意给我结果的时候。”
“无论多久,”他抬起手,在她发顶轻柔地摸了摸,“你不需要勉强,我有足够的耐力等你的答案。”
“很晚了,不是故意吵醒你的。”
徐洺京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头顶冒出大问号。
你丫都装醉了,还不是故意的?
“我等会儿就走。”他接着说。
徐洺京没动弹,垂在身侧的手捏了捏裤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怎么了?”李朝年歪头看她。
“要不......”徐洺京内心挣扎了一番,“你今晚别走了。”
她又忙着找补:“很晚了,你到底喝了酒,我可没空送你......”
说罢不等李朝年回答,风似的跑出了他的房间。
这人,还真是不坦诚。
*
第二天徐洺京顶着大黑眼圈就起床了。
房子里依旧没有别的声音,李朝年不知起床了没有,徐洺京洗漱完下楼吃饭,顺便给他也带了一份。
直到又上楼,她才发现玄关的鞋柜已经没有他的鞋子了。
她走到餐桌边,把打包好的早餐放在桌子上,回房间打开电脑自顾自看起来。
市场调研部的人过几天来,上头告诉她到时候她可以选择回京南,也可以留在这儿。
昨天她没来得及跟李朝年说,她打算回京南。
昨天的事情还盘亘在脑中,不知为何,除了他当时那个认真的表情,持续出现在她脑海里的,是他那张布满泪痕的脸。
如果这次又不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了。
想到这,她暂且将电脑放在一边,正想要给他发个消息,才想起来,自己连他的微信都没有。
手指换了个地方,点开电话翻了翻,好不容易找到了之前给她打过电话的那个号码。
犹豫片刻,终于拨了过去。
响铃几秒,电话很快被接通。
“怎么了?”
李朝年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伴随着电流的滋滋声,听的人耳朵痒痒的。
“我有话要跟你说。”她回答。
对面沉默一瞬,隐隐约约有别人的说话声,李朝年似乎吩咐了什么,很快那边安静下来。
“你说,我听着呢。”
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徐洺京难得扭捏:“是公司的安排,其实我也有那个想法,就是......就是......”
其实李朝年能猜个七七八八,但一直默不作声,想听她亲口说。
“我打算过几天回京南了。”
并不意外的话。
徐洺京有些紧张地听着对面的声音,想判定他听完这句话的情绪。
李朝年声音没什么波澜:“以后不回德城了?”
“嗯,大概率是,”她咬了咬手指,“你以后会留在德城吗?”
“不会,公司总部在京南,南方的是分公司,我来德城是出差。”
徐洺京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哦,你什么时候回去?”
“不确定,应该比你晚一点。”
会议室里的人都遣散了,偌大的室内,只留下他一个人的声音,甚至还有回声。
李朝年将西装外套扣子解开,懒散地靠在椅子靠背,安静地听她说话。
“行,我就是跟你说一下.......”
李朝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
“告诉我做什么?怕我生气?”他好笑道。
对面的人一滞,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这死小子,明知故问。
“是啊是啊,万一有些人又掉小珍珠了怎么办?擦眼泪还生气。”
李朝年笑出声,像羽毛在她心尖扫了一下,引起一阵悸动。
“没关系,我已经准备好纸巾了。”
徐洺京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地又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就匆匆把电话给他挂了。
李朝年话还没说完,回答他的就只剩一阵忙音。
心底早已柔软成一片。
总助郑升嘉的消息发过来,试探地问他是否可以继续进行会议了。
他简单回了一句,没一会儿,三三两两的人就推门而入,各自坐在原先的位置上。
“会议继续。”
徐洺京挂了电话,松了一口气。
手头上还有其他交接的工作,她又给赵仲舒打了个电话,收拾好东西就往办公室去。
消息没回,徐洺京没在意。到了办公室才知道,这人今天就没来上班。
没等徐洺京再问,赵仲舒的电话打了进来:“我草,京子!我在潮海区,营销部那谁,钱樊金你记得不?”
徐洺京愣了一下,一张总是挂着朴实笑容的脸浮现在脑海。
“怎么了他?”
赵仲舒的语气很急:“过几天他们部门不是有人来交接,相关文件都被他拿走了,所有的,电子的纸质的,都没了。”
“......什么?”
她还没反应过来,赵仲舒又继续道:“他老家不是鹏城的吗,他提前回去了,别人都以为他提前休假,发现文件都没了的时候,他早没影了。”
“我现在就在鹏城,公司有个他老乡,知道他家在哪,我先看看去。”
徐洺京也按耐不住了:“你一个人去的?用不用我去帮你?”
“你来也行,我这边带了小风一起来,马上到他家楼下,等会儿位置发你。”
她没在办公室过多停留,撂了电话就订票往鹏城赶,高铁不过两个半小时,中午十一点之前,徐洺京已经出现在鹏城市区。
赵仲舒的消息早发过来了,她一出站,打了车就往他那边赶。
钱樊金这人,她了解得不多,从前在公司,跟他接触得也不多。
不过他是公司里出了名的老好人,见谁都是乐呵的模样,从来没跟谁起过矛盾,工作也是兢兢业业的。
资历也老,在公司已经待了有十年了。
她还记得公司有次晚会,他代表营销部发言,豪情万丈地说自己一定会将满腔热血投入公司事业。
她实在想不出来他到底有什么理由做出这种事。
鹏城的大街难得车少,徐洺京很快就到了赵仲舒说的地方。
眼前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小区,但大门很气派,里面的基础设施也一应俱全。
赵仲舒和小风蹲在门口抽烟。
“怎么回事?找到人了吗?”
徐洺京一下车,三步并两步地快速走到两人跟前,淡下声问。
小风没说话,赵仲舒将抽了一半的烟碾在地面上,站起身。
“人没在,”他脸色不虞,“搬走了。”
“什么?”
“我们怎么打电话都没人接,找他熟人给他打,也不接。”
徐洺京面色冷下来,“他回去的时候有跟谁说过吗?”
小风摇头。
“那么大个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赵仲舒道。
徐洺京皱了皱眉:“公司那边怎么说?”
“上头说能找到人最好,和平解决是首要的。要是他被别人买通,闹得太僵对我们不利。”
这倒是像公司惯常的做法。
但是只有几个人在这么大的城市里,像无头苍蝇一样找是不行的。
“我觉得他现在不在鹏城,”徐洺京道,“我记得他只是住在员工宿舍的,鹏城家里还有亲属。”
赵仲舒骂了两句,“家里人住在别的区乡下,我俩还没顾上去找。”
“有可能在周边的城市躲风头。”小风说道。
“他还有个前妻,”赵仲舒补充,“这样,京子。我跟小风往乡下跑,你就去找他前妻探探风头。”
徐洺京点头应了,赵仲舒给她发了个地址,很快拉上小风又出发了。
钱樊金的前妻住的离这边不远,徐洺京花了不过十分钟就到了她的住处。
暗红色大门被敲响,很快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来啦。”
声音到门口停下了,似乎是在透过猫眼看门外是谁。
静默片刻,门才稍微被支开一条缝隙,紧接着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哪位?”
徐洺京没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我想来问一下钱樊金。”
在不知道门口是谁的情况下,常人都不会直接出声回答,谨慎透过猫眼观察才是最好的方法。
但女人明显是约了什么人,把自己误以为是来赴约的人。
赴约的人,到底会不会是钱樊金?
话毕,徐洺京感觉到女人明显一愣,眉头不自觉地轻轻皱起。
她先是轻声用鹏城话说了句什么,是很正宗的粤语,徐洺京听不太懂。
但很快她神色恢复如常:“我跟他早离婚了,找他关我什么事?”
“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他?最好实话实说,不然法庭上判你是同伙。”
女人表情变得五味杂陈,用蹩脚的普通话骂,时不时夹杂着几句方言:“真係傻嘅!离了婚都不让人消停。”
“你不知道他在哪?”
“当然唔知!跟我有什么关系!把他告上法庭不要带上我!”
女人义愤填膺地说着,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徐洺京在楼道里站了一会儿,那边没再有可疑的声音,她便抬脚下楼。
不知赵仲舒他们那边如何,徐洺京就蹲在这小区的门口,顺带给赵仲舒发消息。
李朝年的短信此时插进来:【下午有空没,一起吃饭。】
徐洺京发了个表情包过去,想了想,打字:【我在鹏城有事,下午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去。】
李朝年:【好,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李朝年:【没你微信。】
徐洺京笑了笑,又回:【想加我微信直说。】
那边回得很快:【主要也是想见你。】
他话说得坦荡,但无形之中撩拨了她一把。
她最喜欢打直球了。
徐洺京正考虑回复他什么,往前不经意一瞥,却见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进入小区,径直往她刚才去的那个单元走。
像是钱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