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泥土总是湿软的,警笛的鸣声打破了郊区野外的平静,刑警和法医飞驰而至,黄色的封锁线拉起,阻绝了过往行人好奇的视线。
“这是这个月第几例了?”
“第九例了,最近也太频繁了。”
“上次冯队都给局长下了军令状了,这才多久啊,又出事了,这下可怎么好……”
“这可不止我们江州,你没看网上吗,全国各地这种邪乎事儿都不少。我可不是迷信啊,但这确实有点太……”
低声的议论兴起,为首的队长面色铁青,这已经是这个月以来,姜成市出现的第九例连环杀人案了,民众人心惶惶,上面给的压力也很大,说什么都要把这案子给破了,给市民一个交代。
可事情的诡异之处就在于,无论他们怎么排查,都找不到嫌疑人的线索。
难不成那嫌疑人还会飞不成?
不仅这一处地方不合常理,这九起案件受害者的死因和状态,甚至可以说……不是“人”能够做到的。
第一案的死者被发现在自己家中,在洗手池里溺水而亡。第二案死者的尸身被绞肉机粉碎,制作成肉酱放在自己家的冰箱中贮藏。第三案的死者自己掐断了自己的脖子等等,而如今这一案……
你见过农村过年时杀猪的场景吗?
先是将猪倒着捆绑起来,割一刀放血。待血流尽之后,刀尖从腹部捅进,一路划至咽喉处,接着打开腹腔,掏空内脏。鼓气、开膛、剥皮一气呵成。只不过过年是宰的是猪,如今,这一方法被用在了人类身上。
死者腹腔大开,血肉模糊,内脏不翼而飞。血腥恐怖的场景让不少年轻警察捂着嘴干呕。
凶手每次犯案,都会在案发现场留下一个奇怪的图标,这也是断定连环杀人案的原因之一。
那图标由一颗太阳和一柄剑构成,太阳被利剑从中剖开。
“我靠这凶手是心理变态吧?!”
“有没有可能是模仿作案……”
“不好说,线索太少了,这些被害人之间关联性太低了。”
“让让,让让,法医到了。”
只见一辆通体漆黑的面包车疾驰而来,停在了路边。车上走下了三个人。为首的头发花白的老人是江州知名的法医,曾和刑警大队联手侦破过无数案子。其余的一男一女想来是他的学生。
让人影响深刻的是那女子的容貌,过分出色了些。可惜眼下案子紧急着,大部分人没什么心情去欣赏。
老法医经验老到,在简略检查过一番后便起身摇摇头,叹了口气:
“尸体泡太久了,心血抽不出来。”
“况且这附近潮湿闷热,尸体容易腐化,先带回去吧。”
于是众人纷纷忙活起来,抬尸体的抬尸体,拉线的拉线,直到把尸体稳稳当当地运回法医处。
…………
“死者陈某,男,三十四岁,宁安科技CEO,死亡时间约十四至十六个小时前,死者身上无抵抗伤,初步怀疑在遇害时可能已经失去意识或无反抗能力……”
回到法医工作室后,对尸体进行了全面的检查。由于案件兹事体大,老法医没有让两个年轻人主刀,而是自己亲自动手,两个学生便在一旁围观。
眼下初步的检查已经做完,只等送检材料出结果。忙碌了一天的几人终于有闲暇时间坐下来吃饭。
“师姐,你说,这犯人到底怎么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杀人的呢。”
少年一边大口嗦着泡面一边说道,为了犒劳自己一天的疲惫,他特地奢侈了一把——夜宵足足加了两个卤蛋。
跟着师傅锻炼的这两个月以来,他已经能做到就着尸体吃饭而面不改色了——当然了,特别臭的除外。
这少年名为风世宁,刚毕业没多久,还跟着师傅学习呢。谁知他运气不太好,一实习就碰到了这震动江州的连环大案子,虽说他是小喽啰,没人会找他的麻烦,可到底还是会被这紧张的氛围感染。
“还有那神秘的图标,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凶手杀他们干嘛,寻仇还是什么的,可是这些死者人际关系都挺简单的啊……”
“唉唉,师姐,你说会不会是什么神秘的邪..教组织啊……”
风世宁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被他称呼为“师姐”的女子一言不发,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风世宁早已习惯这种状态了,他的这位师姐名为虞渊,是出了名的“冷美人”,博她一笑都难。师姐仅比他早来一年,可能力却高上他这初出茅庐的小菜鸟不知多少倍。
平日里都是他充当“话唠”的责任,虞渊只简短地回答几个字。以至于相处两个月了,风世宁对他这个师姐还是知之甚少。
而师傅也不是个话多的,所以三人在一起时,常常陷入诡异的沉默中,这时候风世宁就会出来调节气氛。
风世宁:……
他还能怎么办呢,谁让他最小,只能充当润滑剂的角色了呗。
风世宁吃完泡面,打扫干净桌面。看了眼手机,已是凌晨三点,师傅先回去休息了,他也得回去睡一觉。
看了眼趴在桌上浅眠的师姐,风世宁决定还是不打扰她了。
师姐很少回家,绝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值班室和解剖室里过夜。风世宁看着都觉得牙疼,这种好学的态度,他是做不来。
于是他轻手轻脚地离开,缓缓打开房门,就在这时,虞渊起身了。
“……师姐,我吵醒你了?”
她摇摇头:“和你没有关系。”
虞渊瞥了眼手机屏幕,屏幕发出的冷白的光照亮她金色的瞳孔。
十七分钟,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由于过去的一些原因,她的睡眠很浅,一丁点儿轻微的响动都能将她唤醒。所以她留宿法医室的原因倒不是她多么勤恳,而是单纯的失眠。
只有在和尸体共处一室时,在死亡弥漫的寂静中,她才能稍微安心些。
当然了,这些话是不能告诉风世宁和师傅的——以免他们把自己当成什么反社会恐怖分子。
虞渊自认她还是想融入正常人的生活的。
于是她轻揉突突跳动着的太阳穴,蹙眉说道:
“停尸房那边,似乎有什么动静。”
“啊,什么动静啊,我怎么没听到。”风世宁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师姐的感官一向敏锐,他下意识地向那里看去,随后便愣住了。
过了半响,他才从喉咙里结结巴巴磕出几个字。
“咦,解剖室的灯……之前不是关了吗……”
话音刚落,解剖室中的灯光闪烁几下,里面传来“哗啦”一声,似乎是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然后——
咚。
咚。
咚。
一声,一声,那声音在静谧的空间中被无限放大。解剖室里有什么东西在拍门。
风世宁吓得腿都抖了,解剖室里他可是亲自确认过,没有人的,只有那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
老天爷,他再也不立flag了!他是说自己不怕尸体了,可不代表不怕诈尸啊!
不不不不不!他可是坚定的……呃,也许不太坚定,但绝对是个唯物主义战士,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诈尸这种事!说、说不定只是有人在那他没发现呢?
风世宁磕磕绊绊地开口,声音却是中气不足:“呃,那个……有、有人吗?”
“吼——!”
回应他的是一阵低沉可怖的吼叫,那绝非人类会发出来的声音。
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传来,看来里面的东西已经放弃了拍打,而是试图将门撞开。
卧槽真不是人啊!
妈妈我要回家!
解剖室的门毕竟有些年头了,况一开始就没有锁紧,风世宁对它能坚持多久并不抱期望。
风世宁欲哭无泪,连忙伸手去拽虞渊:“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但是师姐我们快跑!”
但只见虞渊面不改色地打开了解剖箱,拿出了一把骨锯,将手术刀组装好。
“……师姐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以防万一。”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现在有点兴奋过头了,虞渊忙把手术刀放下,换成了更加温和无害的“骨锤”,然后解释道:
“其实我也很害怕,真的。”
风世宁:……
呵呵,你看他信吗。
你倒是把你眼里跃跃欲试的情绪收一下再说啊!
这是什么值得兴奋的事吗?!
不过也正因此,风世宁心中的恐惧居然诡异地消去了一些。
眼见撞击声音愈发剧烈,虞渊转过头对风世宁说道:“你先走吧,这里交给我。”
“那你怎么办,我留下来至少可以帮你。”
说完这话风世宁就后悔了,以他这小身板,能保住自己命就不错了。
果不其然,他看到虞渊姣好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的神情:
“……你能帮到我什么,以体测八百没及格的成绩吗?”
风世宁:……
不,师姐,也大可不必这么直接。
“咚!”
巨大的撞击声传来,虞渊神色一凝。
“它快出来了。”
随后她伸手将风世宁推出了门外,反锁了房屋。
“师姐——!”
风世宁连忙拍打法医处的门,可它却纹丝不动。
可恶,就算她再厉害,终究肉体凡胎,面对不知是何的诡异生物,怎能保证可以全身而退?!
他是很想活下去没错,但并不是以牺牲别人性命的方式。
他也没想到,看上去冷冷冰冰的虞渊,在生死攸关之际,竟会豁出自己的生命来救他……
风世宁不由得鼻子一酸。
师姐她虽然冷漠,可还是有颗很温柔的心啊……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正当这位多愁善感的实习生为了虞渊“牺牲自己”的善行而感动地肝肠寸断时,门内这位可以评得上“感动华国十大人物”的主人公,却正磨刀霍霍。
……丧尸?
虞渊静静地望着解剖室,薄薄的手术刀在她指尖旋转变换着,银色的刀光映出她鎏金色的眼眸。
那是种很特别的瞳色,就这样盯着人看时,能品出一丝不近人情的意味来。
她虽然轻轻笑了,可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丧尸,听上去是小说里才会存在的设定,但不知为何,她感觉如此熟悉。
熟悉到……让人有些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