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1929年纽约的街头，细雨绵长地飘洒在充满着汽油、鸣笛、烟雾的街头，琳琅满目的店铺中播放着爵士乐，空气中洋溢着汽水的甜，来往的时髦女郎们大多身着由流苏、珍珠、羽毛点缀着的裙子，混合着杜松子酒的香气，露出白皙丰满的手臂和两条修长的腿。
在这里，人们追逐着梦想。在这里，人们声称“一美元便可买到汽车”；在这里，灯红酒绿，极尽奢华。
这是一个奇迹的时代，一个艺术的时代，一个挥金如土的时代，也是一个充满嘲讽的时代。
“我这是……”
虞渊扶着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粗暴强硬地塞进了一只滚筒洗衣机，五脏六腑都给搅得位移了，太阳穴一个劲儿地跳动着，似是要炸开。
【哦，恭喜你，你死了。】
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阴阳怪气道。
【感谢你那无与伦比的智慧操作，晶体爆炸产生的强大能量将你和你旁边的傻小子当成炸成了灰。现在你穿越了，穿越到1929年的纽约，感谢我吧，你将在这里重获新生。】
虞渊没有理会那尖酸刻薄的话语，她扶着墙壁，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冷漠地说道：“我不觉得这世界上有什么穿越重生之类的戏码，依我看，这里更像是一片由未知力量独立构造的虚假空间。”
【……你相信存在未知力量，却不相信存在穿越，为什么？】
“直觉。”
虞渊一边回话，一边离开了人群熙攘的路口。她可不想变成别人眼里自言自语的怪人，尽管以她现在的装束，已经是个行走的现眼包了。
【见鬼，你们这些法医难道是靠直觉办事的？】
“你私自入侵我的脑子，就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告诉我这里到底是哪里，你们想做什么。”
【干嘛那么心急，宝贝儿，初次见面，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墟界指引员系统4678号，负责指引和帮助宿主通关墟界，我的前前前前前n代主人给我起了个名字，所以你也可以叫我——】
【——赫卡】
【你所在的这片区域就是墟界中的一个副本，玩家们需要通关一场又一场的副本，累计积分，才能离开。不过嘛，现在和你说这些还太早了，万一你第一关都没过就嗝屁了，岂不是白白浪费我的口水。所以你得先努力，在这场游戏中活下去才行。】
赫卡随意地说道，态度十分欠揍。也亏它的存在形式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脑内传音，不然恐怕早就被人拽出来打了。
“为什么是我？”
【老天爷，你当我愿意选你这个瘟神啊！还不是因为你打碎了晶体，导致我们被强制绑定在一起！】
赫卡的语气突然间变了调，看得出来，对于这件事它被气得不轻，但接着，他又话锋一转：
【不过嘛——这也不是没办法解决，你快去死一下，呐，你看，那边有个湖，跳下去，三分钟别露头，咱俩就能解绑了。】
虞渊不由得挑眉：“如果我没理解错，在这所谓的游戏中死亡，现实里也会死吧？”
【当然。】
“那你还挑唆我去死？”
【废话，你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赫卡理所当然、不假思索地说道。
虞渊：……
有什么办法能把这欠抽的系统给弄死吗，在线等，挺急的。
【哎哎哎，你去哪，你不会真准备跳湖吧？别——快停下！】
“看起来，宿主的死活并不是如你所说的那般，对你毫无影响。”
【你……】
【好吧，服了你了，是，宿主非正常死亡系统也是会受到惩罚的，满意了？你这家伙疑心病真重。】
“这是信任的前提。”
“只有这样，我才能确保你不会随意害我，给我错误的信息。”
【那种事不可能存在的，我们系统有基本的自我修养好吗，哪像你们人类毫无底线……】
【你这么多疑，到底为什么，因为童年经历过创伤，还是你曾经被人背叛过？】
“都不是。”
虞渊打断了赫卡漫无边际的猜想：“容我提醒你，我已经失忆了，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记得，而且我只是个平凡的法医，上哪儿去经历那么多有的没的，所以我觉得可能是天生如此吧。”
【嗯哼，那可不一定。】
【那种东西存在于你的潜意识中，即使你失忆也……】
虞渊没继续和系统争论，她转过视线，问道：“所以，为了离开这里，我现在应当做什么？”
赫卡在这时倒是难得地学会了闭嘴，他没有继续刚刚那个话题，而是尽责地扮演起了指引者的身份。
【人还没齐，等人齐了游戏会自动开始，那时你就明白应该做什么了。在此之前，你可以先做一些准备工作，比如——】
【先融入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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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赫卡的建议下，虞渊去当地的服装店买了一件衣服换上，是当下时兴的款式。她有些庆幸副本时间没被设置在中世纪的欧洲，那些跟钢板似的束腰和华丽厚重的长裙，实在是美丽刑具，令人难以行动。
这个时间段，流行的多是直筒连衣裙，别的不说，好歹便于行动。
【说真的，你不考虑去找个工作吗，这是融入一个时代的最快办法。】
“我以为这儿是个恐怖逃生游戏，不是打工模拟器。”
【好吧，开个玩笑，事实上，从你进入墟界开始，这儿早就为你安排好身份了，看看你的右侧口袋，宝贝。】
虞渊在连衣裙的右侧口袋处一摸，摸出一张纸条，方才试衣服时还没有的。有意思，线索可以凭空出现么。
这空间还真是任性，因为她需要买衣服，所以她的口袋中自动出现了一百美元。而进入服装店便能发现，所有的衣服都标价一百美元，一点儿多余的都没能剩下。
这样想着，她一边说道：
“能别这么叫吗，听着怪恶心的。”
【什么，你觉得我这么称呼你恶心？这可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不过我是个善解人意的好系统！宿主觉得不舒服了怎么办——当然是让她觉得更恶心！我就叫就叫就叫！宝贝宝贝宝贝！】
虞渊：……
算了，她放弃理论。
她打开那张纸条，念道：“艾米·埃洛伊，纺织厂女工，于1929年7月20号下午15点受邀前往艾斯蒂庄园……”
这个时间点……
【嗯，没错，如你想的那样，现在是1929年7月20号的14：30分】
赫卡幸灾乐祸地笑道。
【你还有三十分钟，宝贝，艾斯蒂庄园离市中心有六十公里】
【极速狂奔吧，我亲爱的法医小姐。】
【可别在游戏的入场阶段就失败哦~】
…………
这系统果然是在坑她。
虞渊这么想到，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慌张，她在这片虚假的空间内确实人生地不熟，无所拥有，她的口袋翻遍了也就只能找出一美元。
但起码有一美元。
在这个纸醉金迷的时代，一美元几乎做不了什么事，但从另一方面，它也可以做成很多事。
比如，它可以“买”到一辆汽车。
尽管这个“买”，只是以超前贷款换来的，而且这在当时的美利坚只是个口号而已，并不真的意味着能买到汽车。
——但现在是在副本里嘛，没必要顾忌那么多。
于是，虞渊风风火火地冲进最近的一家汽车店，买了辆甲壳虫车，然后一路风驰电掣，往艾斯蒂庄园奔去。
【我有必要提醒你，你超速了，我建议你考虑一下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这车身板脆得很，经不起你高超的驾驶技术。】
“闭嘴，你又不需要在二十分钟内赶六十公里。”
虞渊又踩了一脚油门，在二十世纪初的纽约街头，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速度与激情。
汽车一路横冲直撞，穿过闹市街区。这系统未免有些过于话唠了，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她耳边叭叭个不停。
【这么凶干嘛，看看，又闯了个红灯。】
虞渊没再理他，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系统越犯贱就越兴奋，巴不得别人揍他。
“说起来，风世宁呢？”
【哦，天呐，你终于想起来你那可怜兮兮的小师弟啦。他刚醒来时可是逮着4078号问了你的情况问了好一阵呢。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早就到目的地了。】
【说实话，他比你听话多了，唉，做他的系统真是幸福，我就喜欢那种乖乖的，啥都不懂的刚毕业的大学生了，简直不要太好欺负。】
赫卡砸吧着嘴，很是憧憬。
【如果我绑定他的话，估计真的能忽悠得他以为自己穿越了吧。】
虞渊：……
看得出来，能做这系统的宿主的人，也是蛮辛苦的。
“我有个问题。”
【什么？】
“所有系统都像你这样吗，我是指，像你这么‘话唠’。”
【当然不，我是特殊的，能和我绑定算你有天大的运气。】
“可以申请调换系统吗？”
【……你什么意思？】
虞渊的脑海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想来是某人的数据流发生了小规模的紊乱。
赫卡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控诉道：【你居然嫌弃我？！我不比那些冷冰冰地只会发布任务的人工智障好？！】
他这幅样子仿佛虞渊是什么负心汉似的。
虞渊放弃和他沟通了，沉默地飙着车。
曾经有人告诉她，对付话唠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他，但是这一招显然对赫卡并不起作用，这聒噪的系统孜孜不倦地对虞渊进行了嘲讽、讥笑、甜言蜜语、意义不明的垃圾话等一系列操作。
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也是挺能自娱自乐的。
二十分钟后，她掐着点儿来到了艾斯蒂庄园的门口。
谢天谢地，这精神上的凌迟可算是结束了。
这座庄园坐落在湖中心的一个小岛上，进岛需要走过一条长长的桥，老实说，虞渊很难不有些糟糕的联想。
“待会儿这庄园不会因为暴风雨暴风雪什么的桥断了而导致与世隔绝吧……”
【怎么会。】
赫卡轻笑道：【你太小看墟界的想象力了。】
虞渊觉得这想象力还是没有比较好。
这样想着，她伸手推开了庄园的门。与此同时，一道刺眼的强光闪过。
【卧槽谁扔的闪光弹！】
赫卡大叫了一声，当然，不是真的有人扔了闪光弹——虞渊严重怀疑这光芒只是墟界“加载新地图”时的转场光芒。
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眼睛被强烈的光芒灼痛，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同时，毫无情感机械女音也在虞渊的耳边响起：
【玩家虞渊，身份确认，游戏载入中，十、九、八、七……】
【三、二、一，游戏载入完毕】
【生者还世，死者归魂，请玩家努力存活，直至永生。】
【——欢迎来到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