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二人面前的篝火堆噼啪的燃着,身边堆着些木柴和晒干的羊粪马粪,这些是草原上极好的燃料,容易点燃且无烟无味,就这么不断的烧着。

    “你好像并不惊讶。”赋婴接过他递来的一片烤肉,不假思索地塞进嘴里吃了。

    “你没目的才吓人呢。”

    “你说的有道理。”

    拂弋吃干净了手中烤的那块肉,起身去营地四周巡视了,留下赋婴一个人守在火堆旁。

    赋婴回头看了一眼男人消失的方向,心下存了疑,因为她一直留心着方才拂弋用刀的手法,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侍卫会使的手法。

    那是常年接触尸体的人才会用的错骨法,什么人接触尸体多呢?答案很是明显。

    夜风呼啸着刮过,赋婴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可能她自己也没发现,手心已经被攥的发白。

    啪的一声,一只手拍在她的手上,赋婴吃痛不解,“你做什么?”

    “打断你。在想什么?”拂弋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她的掌心。

    “其实,我总觉得今晚有事情发生。”

    “什么事情。”

    “就是不知道什么事情啊,你问的真奇怪。”

    “说的跟没说一样,不如回去睡觉。”

    赋婴不想理他,可眼下也并无不妥,只猜测可能是自己头一回离城,有些不安罢了,故而卷了衣袖便回营帐睡觉去了,走之前回头冲那人嘱咐了一句,“记住,这长夜里,只要人没站在你面前,无论听到谁喊你,谁找你,都不要回应。”

    “为什么?”拂弋问道

    “你们中原人都这么喜好刨根问底吗?”

    “说的跟你不是似的。”

    “我的确不是。”

    拂弋坐在火光稀疏的火堆前,没有搭理她,只回了句,“知道了。”

    可当赋婴刚入梦乡不久,就被一震猛烈的摇晃给吵醒了,甫一睁眼,便叫她心惊三分,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一张无血色的人脸凑得极尽,一双眼,乌的瞳,白的仁,四周泛着入侵般的红血丝,就这么死死的盯着她。

    “你有病了吗?”赋婴忍不住怒道,一把推开凑得极近的拂弋。

    “出事了。”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

    赋婴活了这十五年间,从未见过如此肆虐的大雪。

    漫天的雪花纷扬,刚落地又被猎猎狂风席卷上天,一时都让人错愕于究竟哪一方是天,哪一方是地。

    “为何不早早叫醒众人,你知不知道...”

    话还未说完,止住在赋婴看见来人身上几道血迹上,“你受伤了?可要紧?”

    拂弋脸色苍白,只是捂着伤口摇了摇头,“无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还是先别叫醒他们为好。”

    “为什么?”

    拂弋神色浓重,“有东西来了。”赋婴心中的那块石头,又悬了起来。

    “外面的积雪不是方才下的,我瞧得真切,是远处的雪山发生了崩塌,幸好我们这里只是被波及覆盖了一点,不足为惧。只是这雪来的出奇,方才还天幕明朗,瞬间就下了暴雪。”

    赋婴站在帐外,刚才的异动已经陆续有人起身,里面不乏绮渊阁的护商人员,只瞧了一眼外面的景象,便自觉悄声清理着营地的积雪。她裹紧了身上的衣物,对一旁发愁的拂弋说道。

    “你是中原来的,不知道也无碍,这其实也算不得奇事,实际上我们已经出了扶岚城很远了,这条道上渺无人烟,来往也就商客一行,正是因为这儿地势繁杂,气候多变。绮渊阁不就是做这生意?护送来往的商客赴京,收取报酬。按距离来说,原先他们也该回去赴命了。”

    拂弋听明白她的意思,“此处往后就不是护送的范围了吧。”

    “的确,我们选的这条商道,于我并不陌生,我起码也走过不下三十回了,多变的天气也见识了许多次,不过如今日一般的还是头一回见。”赋婴手缩在衣袖中,可身板却站的挺直,一本正经的说着话,出口的字句犹如定风珠一般,拂弋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那依你所见,你觉得有什么办法吗?”

    “正常来说,一月之余肯定能到,就是不知道这雪要下多久,倘若再这么落三天,恐怕一个月之期就要耽搁了。”

    拂弋面露难色,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成,我家主君一个月后大婚,我必须在婚期前赶到。”

    “又不是你大婚,你着什么急啊。”

    拂弋没有回她,只是一直看着眼前肆虐的风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赋婴和他认识也不久,见他不语,便也不再同他说话。

    雪还在扑簌扑簌的飞快的下落着,言语间又是半掌的积雪压了下来。

    赋婴本还想再念叨些什么,可耳边传来一个异常清晰的声音,把她控在了原地。

    “拂弋。”

    赋婴有些愣住了。

    此刻漫天寒雪的凉意,似乎正钻心蚀骨般侵入她每一寸血液中,教她立在原地不知如何动弹,周身的血液从头到脚凉了一遍。

    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那是她的声音。

    可她没有说话。那这深夜苦寒之地,哪来的人说话?

    是人在说话吗?

    赋婴忍不住缓缓侧过身来看向拂弋,只见他怔在原地,脸色好似更加苍白了,赋婴心下明白,他方才那副模样,怕是已经遇到过这事情了,难怪他刚刚欲言又止的摸样。

    “拂弋。”又是一声极清晰的人声传来,赋婴捂住自己的嘴,这声音的来源无法辨别清晰的方向,但是可以很明显的听出来。

    似乎...离的更近了。

    好像,就在身边。

    好像,就在脚下。

    浓重的墨色下,一双黑色且有些枯竭的手从雪地中猛地伸了出来,速度之迅猛,让原本就因雪天而四肢缓慢的赋婴,更加无法及时应对,加上她方才着实被吓得不轻。此时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被这双手,将自己往脚下的沉雪中扯了过去。

    银光翻飞的瞬间,赋婴已经半个身子沉了下去,这双手力气出奇的大,原先已被踩的稍微瓷实的雪地竟能被硬生生的破开。

    “别松手,你若下去就死路一条了。”拂弋扯着赋婴一半的胳膊,方才还煞白的脸瞬间憋的通红。

    赋婴心中后怕。这“东西”将人拖入雪中的意图就像鱼拖人入了水,就是有十成的功力也难以使上一分。

    她稍加感受一番,发现右脚暂时得以脱困,方才银光翻动就是拂弋挥剑砍断了束缚她右脚的一截枯手。此刻不比站在陆地上,不仅使不上劲还有一个负赘的力道拖着她下沉。

    “死东西。”赋婴唾道。

    不过片刻便回过神来,随即凝住气息,将全身的发力点从脚下转移到腰部,猛地旋转下半身,右脚下的刀片准确的划断了一侧束缚住的枯手。

    拂弋连忙将赋婴拖了上来。

    可还没等二人喘口气的功夫,营帐处传来一声惊呼,“啊!救...”

    甚至连话都没说完,声音就消失在了茫茫雪夜中。躁动声渐起,营帐中原本安睡的人都逐个醒来,走出了营帐,围在了一起,此时拂弋和赋婴正站在中央,赋婴低头看了一眼脚腕处深深的抓痕不语。

    风雪中试图燃起的几支火把,不过片刻就会被飘散的风雪稍灭,影影绰绰的光亮更是加重了众人心中的惶恐。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雪?”

    “天降异象了!”

    绮渊阁这次跟来三个人,皆是赋婴昔日的师兄师姐,影阁的赋宁师兄,渡阁的赋雯师姐,器阁的赋慎师姐。

    “师妹,方才发生什么事了?”赋宁先看见她脚上的抓痕,那力度之强劲,不仅将其脚腕抓住一道深痕,更是扯烂了衣摆处的银甲。

    “方才有...一物试图将我扯入地下,幸好我脚下藏着一枚刀片,这才侥幸掏出。”赋婴回道。

    赋雯低下身去瞧那伤口,“我从未听说过这片雪域中有什么东西这么大力气。”

    赋慎捏着那衣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这可是赋银甲,器阁为阁内子弟每人亲炼的衣物,上面用的可是西域的穿银线制成的,一般的刀剑都难以伤其分毫,这可是简之老头最得意的作品,就算是弄坏也就罢了,怎么撕成这样,当这是胡姬舞娘的罗裙了不成?这让简之老头见到,岂不要气死。”

    赋婴自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些,所以她不敢开口,长夜未明,拿捏不准的东西说出口只会加剧众人的恐慌和出错。“我推测,许是跟方才那一场雪崩有关。”

    “雪崩了?可我们并不是在雪山脚下啊。”赋宁说道。

    “正是,倘若在山脚,恐怕我们此时已无人生还了。”赋婴站起身,召集了众人围在一起,继续说道。“前些时日的雪灾,都波及了扶岚城,这地方恐怕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此处环境本来就复杂多变,雪崩也是早晚的事情。”

    她也只能暂且稳住众人的心绪,毕竟这支队伍里,除了绮渊阁的三位师兄师姐尚能镇定自若,其余一同随行赴京的商客皆是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人。

    “可方才的骚乱,与这雪崩又有何关系?”赋宁说道。

    “这就不得不提,我与拂弋方才遇到的东西了。”

    二人相视一眼,眼中皆是复杂的神情,不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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