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有些厌烦打杂了。
他在洛伦兹家中就像一个小保姆，浇花，打扫，偶尔帮洛伦兹递一些实验用具。
“先生，我觉得这个图纸不该这么设计。”卢卡趁洛伦兹描绘永动机图纸时抓住机会提出见解，他没有忘记自己来拜师的初衷。
“嗯？”洛伦兹看了看图纸，又看了看少年。
“这里，右边的力臂虽然长但是左边的摆锤数量多，不受外力的影响下是不可能转动起来的。”卢卡指着画在齿轮旁的摆锤说道。
“所以？”洛伦兹若有所思，他想听听少年进一步的解释。
“所以让我加入您的永动机研究。”卢卡没有继续做出解释，而是直接提出他的拜师请求。
“不可以。”
“为什么？”卢卡提高音量问道。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洛伦兹注视着卢卡，一别以往流转着温柔的眼眸，此时的注视让卢卡感到独属年长者的威严。
洛伦兹对于他，拥有绝对的权威。他有着渊博的学识和毋庸置疑的实力，是卢卡不惜一切要去追随的，无论如何都要崇敬的。
可对于科研事业，眼前的人分明就是目中无人，自视清高的自大狂。
卢卡瞪着洛伦兹，怒气抑制不住要将视线点燃。“你瞪我？”洛伦兹眉毛微挑，他没想到平常温顺的少年会在永动机的事情上变得如此毛躁。
“对！”卢卡充满底气的说道，像是向眼前的人下了战书。
“我没空和你玩闹。”洛伦兹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移开视线又开始了实验。
“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卢卡一把抢过图纸，“一天，我就会画出新图纸，世界上不是只有您真正喜爱永动机！”在卢卡见到永动机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是他穷尽一生要追求的东西，他对于永动机的爱不亚于任何人。
“如果画不出来呢？”洛伦兹质问道，“那就别再打扰我研究。”他紧接着冷冷地说道。
卢卡看着眼前的男人：实在是太瞧不起人了！他在心中已经构想了千万种把对方打到心服口服的剧情，毕竟自己从出生以来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大的屈辱。
对卢卡来说，质疑他的性格可以，质疑他的到道德也可以，唯独不能质疑他本就得天独厚的能力。
“那我也有要求，”纵使给卢卡实现剧情的机会，他大抵也会因为眼前的人是洛伦兹——那位他所景仰的发明家而放弃。
“如果我画出来了，就收我为徒。”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如果自己能够把握住机会，这次就是他发明事业乃至整个人生的重大转折点。说出这句话后，他激动得涨红了脸。
这个要求实在太过无理取闹，洛伦兹说：“还要再加一条，把装置做出来。”
“什么？”卢卡没想到对方还会提出额外的要求。
“那算了。”洛伦兹想立刻终止这场过家家般的闹剧。
“我接受，等着瞧吧。”卢卡为了对方的认可可以不顾一切，在他的世界中，一切都是围绕着永动机运转的。
接受了这个挑战，卢卡也就有机会使用洛伦兹的实验器材，他将自己抛在实验室中，如饥似渴地研究新图纸，像是久困于大漠之中的将死之人于恍惚之中看到了蓬勃的绿洲。
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同在实验室研究的毛孩子，洛伦兹后悔自己答应了他的要求，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少年提出的见解是有据可依的，他确实有可能在研究永动机的事业中占据一席之地。
“该吃饭了。”洛伦兹提醒着眼前的少年，卢卡实在过于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喂。”洛伦兹敲了敲桌子。
“什么？”卢卡这才从研究中抽离，洛伦兹看着眼前少年些许迷茫的眼神，稍作停顿后说道：“吃饭。”卢卡专注的样子让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不达目的不罢休，靠自己努力一步步走到如今的自己。
“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您先吃。”卢卡又低头矫正着眼前的器械，图纸中的机械已经有了雏形。
洛伦兹没有再催促，他离开了实验室。
曾和自己高谈阔论的是他，吵着要当自己徒弟的是他，如今忘乎所以的也是他，卢卡·巴尔萨，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执着向我证明？
洛伦兹想不通，人心不像物理公式每次搏动都有标准答案。
在洛伦兹吃完午饭后，卢卡才来到餐桌前，拿着一个改良多次的机器。
“我做好了。”卢卡疲惫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
这才一天不到，卢卡就已经……洛伦兹迟迟没有亲自去验证，他退缩了，困惑自己已久的问题难道就这样被眼前的少年轻易攻破了？
看着眼前在桌上的器械，他稍微松了一口气，轻轻一碰。
两人同时屏息凝神，生怕微弱的空气让器械出现偏差。“拜托了，一定要成功。”卢卡想道。他将视线从器械上转移，不敢去看最终的结果。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不安，雀跃，期待混杂在一起，让肾上腺素极速飙升，他闭上眼，仿佛看到洛伦兹赞扬的看向他，准许他成为自己的学生。
嘎吱一声轻响后世界仿佛被抛弃在宇宙，再无任何声响。
失败了吗？到此为止了吗？我的人生……卢卡缓缓睁开眼，这次他显然没有得到上帝的眷顾。洛伦兹看着眼中泪花闪烁的少年，因为强忍难堪眼睑抖动着，呼吸被拧作一团。
“好了，到此为止。”洛伦兹起身离开，他曾与少年下了赌注，此时正是兑现的时刻。
卢卡一个人站在那里，拿着那个他曾在梦中设想，日夜构思的“永动机”，如果说自己离家出走是被世界第一次抛弃，那么这一次，是被世界第二次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