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微是我嫂子的外甥女,前不久刚从法国回来,今天带来认识认识。”常佩婷给谢承舟介绍。
拉过顾灵微推到他面前,“听爸说你打高尔夫厉害,改天教教灵微去。”
顾灵微不说话,谢承舟也不说话,一群乌鸦飞过,常佩婷好尴尬。
谢文彬忙打圆场,“承舟忙,有时间一定教。”
谢承舟冷冷瞅一眼谢文彬,嘴唇弧度轻蔑。
知晓谢承舟脾性,其他人都开始当鹌鹑。
唯留老爷子和他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无外乎一些生意往来上的事,他们听得兴味索然,又不敢发出声音,生生干坐了一小时。
下了餐桌,转去会客厅,气氛稍有缓和。
老爷子终于想起召回谢承舟的目的,拾掇他和顾灵微接触。
见老爷子表态,常佩婷也开始撮合。
顾灵微被推到谢承舟身边,披肩流苏掠过西服纽扣,巧合地勾连。
谢承舟垂眸,慢条斯理扯开,自始至终没给她一个眼神。
两人坐在同一条沙发上,距离不远不近。
男人的香水味飘入鼻中,辛辣又极具侵略性,味特冲。
顾灵微挑起眼睛,偷瞄谢承舟。
他低着头看手机,拇指每隔几分钟就在屏幕上划弧形,貌似在看什么文件。
偶尔切到聊天界面给人发消息,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亲眼看见,谢承舟回复眼冒红色爱心的emoji。
还是两个!
顾灵微对谢承舟的第二印象:闷骚男。
也和二十年前一样。
“你跟谁聊天呢?”她主动破冰。
然而谢承舟故意给她难堪似的,不咸不淡吐出三个字:女朋友。
顾灵微对谢承舟第三印象:普信男。
还和二十年前一样。
谢文彬夫妇面如土色,老爷子瞧着又要发火,穆莘琪连忙找补,“哪有什么女朋友,承舟开玩笑的。”
谢承舟起身,扣好西服纽扣,“我回家了。”
老爷子发号施令,“你送顾小姐回去。”
他不置可否,转身便走。
顾灵微本不想贴冷屁股,拗不过常佩婷推搡,只好不情不愿跟上。
长长走道两侧立着高墙,头顶红灯笼摇曳,光影吊诡。
顾灵微瘆得慌,加快脚步。
男人身高腿长,她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追上个人影。
“谢承舟!”
顾灵微大声喊他,谢承舟置若罔闻,停都不肯停一下。
“Bete!”皮包拍在墙上,她忍不住叫骂,“一点风度都没有。”
有女朋友了不起是吧?
守男德楷模是吧?
顾灵微冷笑,“本小姐偏要恶心你!”
她张开双臂,挡在车门前。
冷瑟秋风吹过,衣裙翻飞,浓郁香水味萦绕周身。
谢承舟屏息,后退一步,再退一步。
顾灵微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
两分钟前,她喷了半瓶的“反转巴黎”。
现在的她,说是行走的香薰也不为过。
“承舟哥哥,你女朋友听话吗?”她单手抚面,撅起烈焰红唇,大眼睛眨呀眨,“其实,我不介意你养三养四的。只要结婚后,我在你心里是第一位,别的我都不计较。”
“顾灵微。”谢承舟终于正眼看她,眼神犹如利刃,想把她千刀万剐似的。
“嗯,怎么啦?”手伸向谢承舟的手,她犹豫一下,改去揪他衣袖。
牵手不是让他占便宜?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糊涂事,她可不干!
谢承舟避开她的触碰,眼神阴贽。
“我听说你脾气特差,本以为你一见我,就会生气离开。”顾灵微拢了拢披肩,双手环抱胸前,姿态傲慢,“为什么留下来吃饭,还听他们放……嗯说话?”
“难不成被本小姐迷住了?”她抬手,撩一撩头发,香味愈浓。
风中响起一声嗤笑,谢承舟毫无风度地掀开她。
车门砰地摔上,轿车扬长而去。
叶落簌簌,顾灵微在风中凌乱。
“啊啊啊啊狗东西!本小姐当年真是瞎了眼……”她怒拍脑门,“顾灵微小仙女,美色误人啊!”
一辆劳斯莱斯停在身边,赵渊降下车窗,探出头说:“顾小姐,谢总交代我送您回去。”
“哦——”她朝谢承舟离开的方向瞪眼,“算你是个人。”
初见谢承舟,是在墓园,顾灵微跟着家人,去祭拜谢子歆和唐蓉。
上完香,家人在商量事情,她四处溜达,偶遇躲在树下的男孩。
“你是谁?怎么在这?”
男孩既不吭声,也不回头看她。
从来没被这样慢待过,她朗声骂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无视我?我,顾灵微,堂堂顾家大小姐……”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男孩依然视她为空气。
第二次见面,在唐家。
那时她才知道,男孩就是谢子歆的儿子。
奇怪的是,唐爷爷不喜欢他,他好像也不喜欢唐家人。
每次跟谢爷爷登门拜访,他都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顾灵微觉得他有点可怜,偷偷溜去找他,还把自己的小兔子送给他玩。
但是!这个没礼貌的狗东西,当面把她的小兔子玩偶丢进垃圾桶。
顾灵微气极踢他一脚,跑开了。
回头再看,垃圾桶里没有小兔子。
楼下,杵在谢爷爷身边的男孩,背上小书包露出一撮白毛。
第三次见面,在七中校园。
跟他搭讪的女生太多,花样层出不穷。
顾灵微从他身边路过,掏手机时不小心勾出校卡。
卡掉在谢承舟脚边,不足三公分。
女生校服又是短裙,她不方便蹲下,就叫谢承舟帮她捡。
他身边的同学嬉皮笑脸,“承哥,我好像是第三十七次,见这个套路了。”
谢承舟讥笑,压下脚尖轻轻一踢,校卡擦过地面,撇在她鞋带上。
这就是顾灵微和他的三面之缘。
家宴出现陌生女人,谢承舟不可能猜不到用意。
如顾灵微所言,他的确打算离开。
不过,听女人自我介绍说,她是顾灵微,谢承舟决定给点面子。
只因唐家人诋毁洛婧时,那女孩为素不相识的人,说过一句良言。
仅此而已。
月光熹微,室内晦暗,女孩抱膝蜷缩在床角,怔怔望着大门。
柳叶眼中布满血丝,云湘整天没阖眼。
今天是10月18日,一切都很合理。
肌肉记忆,远比意识记忆,更难纠正。
吱呀——门被推开,男人走进房间。
云湘拉高被子盖过头顶,翻身背对他。
他没做错什么,回家时间也在正常时段。
但她就是不想理他。
好奇怪,明明两个小时前,她还心血来潮,为他精心打扮。
怎么一念之间,就这样了呢?
寒冷气圈渐渐靠近,床垫下陷,他坐在床的另一边,一手撑着枕头,斜向她,另一只手隔着被子抚摸。
“听柳姨说你没吃晚饭?”他鼻音略重,语气透着疲惫,“我陪你吃点,好不好?”
云湘不答,兀自在被窝里蛄蛹,躲避他触碰。
谢承舟轻叹,索性卧在床上,手探进被窝里,眸色一沉。
指尖依次抚过裸露的肌肤,细细的吊带,和柔软的蕾丝边。
“你……穿的什么?”问话时嗓音明显更浑厚。
“不关你事,”云湘拍开他的手,态度冷漠,“别碰我。”
手掐住肩膀将她带起,谢承舟失笑。
只是一条普通小白裙而已。
云湘烦躁推他,反被他纳入怀中。
吸了吸鼻子,顿时心凉了半截。
“你TM在外面玩女人了!”
她用尽全力挣脱桎梏,“啪”一声,万籁俱寂。
举起那只手剧烈颤抖着,云湘背靠床头,干瞪着他眼泪直流。
“没有。”谢承舟手将伸过去,见她如临大敌,收了回来。
“我……你!”她气得说不出话。
“我去了才知道是鸿门宴。”
“那你为什么不走!”
“他们找的人是——”谢承舟说不清楚,顾灵微是什么。
算不上朋友,算不上旧识,“是帮过我的陌生人。”
“你当我是傻子吗?!”她抄起枕头砸他,指着门口嚷,“滚,滚出去!”
“好,你先冷静冷静。”谢承舟抹把脸,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我晚点再和你说。”
洗澡时,云湘脱下燕尾裙。
水中映现与他踏青同游的甜蜜,一帧一帧,像巴掌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抓起剪刀,卡着裙子用力拧。
裙子被剪得稀碎,她狠狠踩上两脚。
和谢承舟怄气,非但不能使她好受些,反而心如刀绞。
他什么品性,她不会不清楚。
可她就是想借题发挥。
想发脾气,想要谢承舟哄她。
想通过自己无理取闹、他不厌其烦的方式,证明自己被他爱着。
可谢承舟好理智,理智得令她感到失望。
换作以前,他一定会在她躲开他双臂时,野蛮地抱紧,在她躲开他贴近的唇时,不管不顾地强吻。
再过分一点,撕掉她的裙子,强行展开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
为什么不呢?
云湘抓挠腕上的划痕,把正在愈合或已经愈合的伤口抠得流血流脓。
血的腥混着脓的臭。
血的浊混着脓的清。
极致的珍爱混着绝对的掌控。
她厌恶变数,厌恶意外。
为什么谢承舟不能像她一样确定?
如果他有变心的几率,她能否在他最爱她时,杀死他?
这样,一生爱一人,就成了件确定的事。
可以杀死他吗?
不知道,云湘决定去问问。
次卧门虚掩着,里边传出布料摩擦皮肤声响,饥渴难耐的闷哼,和引人遐想的喘息。
推开门,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淫靡的气味。
谢承舟坐在床沿,耷拉着头。
衬衫裙疏疏落落缠着左膝,裙摆在地上铺开。
月光映照裙上灰白污渍,折射出隐秘的光。
察觉她出现,他抬眸望来。
“湘湘。”他双目泛红,视线在她身上逡巡,招了招手,“过来。”
她鬼使神差向他走近。
在他的牵引下,坐到他腿上。
他低头,咬开松落的纽扣,衔住半缕乳香。
捉起她的手,颤声沉吟。
“别走……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