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舒言与尹皓月,李萧在训练场练功,李萧和尹皓月正在对练,舒言坐在一旁中场休息。
这时一个身影从旁边路过,舒言看到他,眼前一亮道:“阿北!”
原本正在对打的李萧和尹皓月双双定住。
那人不是墨北弦吗?
阿,阿北??
小言莫不是中邪了,两人心道。
然而更邪性的是,墨北弦听到舒言叫他,竟真的停了下来。要知道这人可是除了门派长辈以外谁都不理的。
李萧和尹皓月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墨北弦,仿佛见证了什么奇迹。
可这还没有结束,墨北弦看向舒言,嗯了一声。
啊他会说话的?真不是哑巴来的?
可惜还没等这二人理解当前的状况,墨北弦便已在舒言笑吟吟的目送下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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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比试之后,舒言和同期们恢复了常规的训练,只是相比之前,大家练功的热情更高涨了。毕竟输了的就想要赢回来,而赢了的,当然想要再接再励,拿到更好的战绩了。
练功时,墨北弦还是一如既往地听完石天或度川凝的讲演后就一个人走开练。舒言也是更多的时间还是跟尹皓月和李萧在一起。
只是偶尔舒言散步休息时,会看到一个人冷着张脸练功的墨北弦,于是会上前打个招呼,然后自然无比地开始单方面的对话,诸如今天大师兄又学了什么新菜,大师兄和大师姐又吵架了等等,主要都是些鸡毛蒜皮的门派故事会,墨北弦往往也只是听着,时不时地嗯一声作为回应。
到后来,舒言已经对墨北弦的行动轨迹了如指掌,猜一猜便能猜到他某个时间应该会出现在哪里,在做什么。
直到有一日,舒言拿着度川凝送他的果子想去找墨北弦,到了地方却发现人并不在那里。
舒言扫视了一圈,看到了蹲在竹林角落里的王先,正是之前比试在第一轮输给李萧的那个瘦弱男生。
“王先,你在那干嘛呢,看到阿……墨北弦了吗?”舒言问道。
王先支支吾吾,犹豫片刻后答道:“被冼师兄叫走啦……”
“冼师兄?”舒言皱眉。
“嗯……他面色不太好,带了几个人过来,把墨北弦叫去那边了。”王先越说越害怕。
“我过去看看。”舒言没多说便要走。
“唉舒言!他们人挺多的……”王先抓了把舒言的胳膊。
“没事。我去找墨北弦,你去叫师父。”舒言安排道。
“可,可是……”王先犹豫了。
“放心,我不会说师父是你叫来的。”舒言道。
王先勉强答应了,舒言便赶紧朝着王先指的方向跑去。
按墨北弦的功夫,若是一对一的话,即便是对上师兄,想必也不会吃亏,可若是多人围攻……舒言想着想着心里有些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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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北弦那边,正被几个成年男子身量的人按在树干上,原本干净的衣裳沾了不少土,脸上也擦破了几处。
“听说之前的新人比试,你赢了啊,很风光嘛。”那个姓冼的师兄笑嘻嘻地嘲讽道,说罢,又对着墨北弦的腹部狠狠地踢了一脚。
“冼师兄,我也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天天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呢,仗着功夫好点就嘚瑟的很。”
“就是,要我说啊,早就该惩治惩治他了。”冼姓师兄之外的人帮腔道。
冼师兄用手拍了拍墨北弦的右脸,说道:“怎么样啊这次知道错了吗?嗯?”
墨北弦抬起脸,对着冼师兄,虽然脸上已经有血顺着伤口流了下来,眼眸却仍是没有任何惧色,看不到任何情绪。
然而这样的神情在那冼师兄看来,无疑是嘲讽,是蔑视,比瞪他恨他还要让他接受不了。他只觉得呼吸和心跳异常地快,双眼通红,手也不由自主地已经摸上了腰间的佩剑。
冼师兄身旁的两人看到他这样的动作,心里也是一惊,相互对视了一番。就在这时,一个清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冼师兄这是在干嘛?”是舒言。
冼师兄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把手从佩剑上放下。看来人是舒言,以往有见过几次,印象里是个懂事有礼的小师弟,还挺得度川凝和石天的青眼。
想到这里,他便压了压火气,让身边的人松开了压着墨北弦的手,回道:“是舒言啊,我没干嘛,教训下没礼貌的师弟而已。”
舒言走近,看到了一身土污,脸上还留着血的墨北弦。血滴一滴一滴地沿着墨北弦的侧脸留下,再落到他的白衣上,像墨迹一般染开。
舒言藏在袖口里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可对方人多,舒言知道凭自己的武功是讨不到好的。
于是他压着胸腔里的怒意,仍是面带笑意地对着冼师兄说道:“原来是这样。”
“嗯,这没你什么事,你走吧。”冼师兄决定卖度川凝一个面子。
可是舒言却没动。
冼师兄这回火气压不住了,道:“你想怎样?留下一起挨打?”
舒言笑盈盈答道:“并非我想要打扰师兄,只是我约了师父于此处下棋,我得在这等他呢。”
冼师兄和他带的几个人顿时脸色煞白,其中一个人慌张地抓住冼师兄的胳膊,小声道:“冼师兄,我们快走吧,等师父来了就来不及了。”
冼师兄面色不虞,但也只好就此作罢。狠狠地瞪了墨北弦一眼,就带着人走掉了。
见他们走远了,原本站立在树前的墨北弦终于腿脚一软,跌靠在树干上,顺着滑落在地。
“阿北!”
舒言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轻轻地擦着墨北弦脸上的血迹。墨北弦的肤色本就白皙,如今在鲜红血迹的衬托下,更显艳丽。舒言便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盯着我做什么”墨北弦终于开口了。
“阿北,你长得真好看。”舒言很坦诚。
墨北弦:……就不该开口问的。
“可千万别破相了,那样太可惜了。”舒言喃喃道。
墨北弦:……
舒言帮墨北弦擦拭完脸上的血痕,便要帮他检查身上的伤处。
只见舒言一个飞快的无影手,就把墨北弦的外衫束腰解了下来,墨北弦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从左肩滑落的外衫,急的差点喷血:“你做什么!”
“帮你检查还有没有别的伤口啊。”舒言笑得天真烂漫。
墨北弦扯回自己的外衫,气道:“你!”
这时,师父来了。
对,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自己的两个男弟子,一个像个被轻薄了的小媳妇,衣衫不整,眼神闪烁,耳朵绯红地护着自己的衣服,另一个则笑吟吟地抓着对方的手腕,像是在劝说什么。
更主要的是,这俩人其中一个是在新人比试中轻松获胜,筋骨奇佳的未来之星。另一个是自己连同石天和度川凝都颇为宠溺的小弟子,舒言。
最最主要的是,这次不是舒言让人来叫自己,说有事情,让自己过来看的吗??
看什么??
看这个??
师父每日行迹逍遥,为人淡然,做事随心。
可今天,他头一回傻了。
要不,还是回去睡觉吧?
还是舒言先看到了停在原地憋了半天开场白也没敢走过来的师父,连忙打招呼道:“师父!师父你快来,阿北受伤了!”
师父终于从一片混沌中苏醒,眉头一皱,赶忙走了过去。
他在墨北弦的身上捏了捏,说道:“大致看了下,没有伤到筋骨,都是皮外伤,还好。”说完就把墨北弦扶起,“走,来我屋里给你上药。”
舒言闻言松了一口气,跟着一起回到了师父的卧房。
师父从柜子里找出药,舒言也准备好了包扎的纱布,两人都看着墨北弦,等着他脱去衣裳。
墨北弦:……
沉默半晌,墨北弦终于说话了:“师父,麻烦您给我上药就好了,让舒言出去吧。”
舒言歪头:嗯?
然而还没等舒言表达任何意见,就被师父拎了出去。
过了一会,师父走出房门,看到了还等在院子里的舒言,走了过去。
“小言。”不同于往常,舒言看得出师父今日的神情有些严肃。
“北弦是怎么受伤的?”师父继续问道。
舒言低下头,他在思量。
舒言从来就不是个吃了亏受了欺负,就要跑去告状的奶娃娃。
他从小便被辗转多家,寄人篱下只为求个安身之所。
他既知道自己无人可告,也知道绝大多数情况下告状只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糟,他已学会了什么是相处之道,什么是夹缝求生。
所以当师父这样问时,舒言犹豫了。
他在掂量,掂量自己和冼师兄在师父心中的分量,孰轻孰重。
师父待自己虽亲近,但毕竟自己入门才不足半年。而冼师兄却已经跟了师父近十年。听说他虽偶尔苛待师弟,但对师父确是极好的。更何况这么多年冼师兄也跟着师父出门剿了不少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便是他人品有瑕,师父难道就真狠得下心清理门户吗?若仅是训斥几句,待那冼师兄回过味来,自己和阿北的处境又当如何?
孰轻孰重。
舒言已有了答案。
若是自己被打了,舒言定会对冼师兄之事绝口不提,只说是自己摔倒了。然后自己悄悄给伤口换药,谁也不让看到。
等到伤口好了,就出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逗逗猫,嗅嗅花,喝一碗清柳粥。一点一点把碎成一片片的自己捡起来,笑着拼好。
就这样一个人蜷起来,慢慢地活。
可是。
可是被打的是阿北啊!
他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疼啊!
舒言想说一个别的理由,一个合理的,能掩饰一切的理由。可仿佛有股闷口气堵在肺腑,堵在气道,堵在喉咙,他张不开口。
他不愿张口。
终于,舒言抬头望着师父,双目通红。
“是冼师兄,他带人去打了阿北。”
愤怒,难过,不安。舒言头一回像个委屈的小孩子,把自己的情绪不顾一切地都抛了出来,噙着泪水,委屈巴巴地看着师父。
师父看着自己这红了眼睛,双肩因激动而颤抖的小弟子,有些心疼。
“我知道了。去陪北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