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前,圣人留住百官听审,我呈上证据。
虽然工部侍郎张鉴知的妻子柳沅,丢失錾花金戒一枚于现场;然而根据尸体伤口反复切割的情况来看,凶器不够锋利,杀人者心志坚定、不畏血腥,知道什么程度的伤口才足以要人性命,还有一定的气力。
故,柳沅并非真正的凶手。
同时,经柳沅辨认,死于天承寺的并非真正的工部侍郎张鉴知。当时上报案件称他为侍郎的,却是工部郎中程鱼,一直负责修造现场大小事务。
真正的张鉴知,早已死去。
九月初四左右,或许发生了这样的事:
现任工部侍郎张鉴知,在督造天承寺翻新时,发现了一桩丑事。丑事的主人公用了很长的时间试探张鉴知是否发觉了那些秘密;当得到肯定答案后,他试图威逼利诱,劝张鉴知投效自己,没想到并不成功。
初四那天晚上,张鉴知独身赴会,却被锁了起来,进行最后的拷问。
他被一次次按进水里,反复溺晕再醒来;直到最后一次,他终于没有了呼吸。
张鉴知尸身虽已部分腐坏,但身上特征,与我从前验过的牢狱中水刑致死的囚犯如出一辙。
这个幕后人派人把尸首背回了张鉴知的住宅;而张鉴知与妻简朴,少设仆从,故无人发现。同时,柳沅自述夜半醒来之时口干舌燥、鼻腔疼痛,这正是吸入了过量热迷香的症状;背尸而来的人为保周全,吹入大量热迷香使柳沅昏睡不省人事至第二天,再把尸体置于卧房书案,为的就是制造假象:
柳沅杀害了丈夫张鉴知。
没想到柳沅平时肝郁难寐,常用安神药;这个剂量对她效用不足,她在半夜便醒了过来。醒来的柳沅发现死去的丈夫,悲痛又慌张,情急之下将他藏进了书房暗室之中。
翌日早,和张鉴知从未交集的翰林院画师丘化便领命上门拜访侍郎大人,趁机告发杀夫案件;没想到,转了一圈,他找不到尸体,根本无从告发。
可是工部侍郎已经死了,这件事迟早会被发现。
于是假侍郎被派到了天承寺,由郎中程鱼掩护;同时,偷走了柳沅金戒一枚,用于杀死假侍郎时留于现场,以作“实证”。
这样,工部侍郎才能真正地在所有人眼前死亡,罪名也得以似乎顺理成章地推到柳沅头上。
假侍郎来时并不知道自己会死。那夜,程鱼迷晕了他,抹了他的脖子;凶器锋利不足,第一刀不够深,他再次切割,再次、再次……直到他确信此人必死无疑。
出身禁卫的程鱼做这些事肯定稳妥,他的经验不容许他留下一个半死不活的目标对象。
或许,在程鱼家宅和天承寺搜查,可搜出这热迷香。
圣上下旨搜查,确是搜出了热迷香。程鱼入狱。
圣上又问到幕后之人,我呈上了天承寺旧料以及当年修造的记录。龙颜大怒,责中书令。
中书令认了修造一事,并坦言,这一系列计划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门生程鱼所为。
程鱼供词传来,张鉴知发现这件事后第一时间告诉了他,他畏惧此事有伤恩师体面,于是对张鉴知威逼利诱;水刑时把握不好尺度,不知读书人脆弱,最终不小心致其死亡。他深知杀害朝廷命官是犯了大错,连夜求助恩师,才发生了之后种种。
程鱼审后问斩;中书令因此事降入吏部历练。
狱中,我亲自去接柳沅,谁知她病情忽然加重,竟在这一日暴毙。
我派人收敛她的尸身后,找到程鱼。
去找程鱼的路上,阿轩回报:翰林院画师今日去了太常寺。
阿轩顺便带来一封我留在咸阳县那人加急送回的密信,我没拆开。
我问程鱼,假侍郎是不是许仕。
他答,是。
我又问程鱼,你们如何招揽的许仕,这几年中,许仕去了哪里?
他始终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