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寒对着戏，手机一震。她划开一看，是黎煜给她发的信息：
「外卖很好吃，爱吃香菜女士」
「又欠呢。好好拍戏。」
「收到」
「“敬礼表情包”」
大家都到齐了。黎煜也收起脸上隐晦的笑意，投入工作。
笙靠在床头看着天花板抽烟。小楠靠在笙肩上，把手握成望远镜，透过手的缝隙看镜子的笙。
“在看什么？”
“在用你的眼睛去看我们。”
笙倏然一笑，也看向镜子：“看清了吗？”
“没看清。”
“那怎么办。”
“卡。这条过。”
凌清寒和“小楠”惊讶地望向黎煜。这一镜还有一句台词没拍完呢。
“下一镜改成笙已经睡着了，然后小楠看向笙再说台词，然后坐在地上画她的人物速写。镜头拉近，特写速写本，你就往前翻页。速写本画的都是睡姿的不同风格的女人”
“现在……改吗？”
“对。”
“但是，导演，我不会画画啊。”
“我来画。你需要表现得冷漠，上位。你在凝视她。像看一件物品一样看她。”
黎煜毫无停顿地表达。这不是一时的灵感，她早就设计好了。小楠是带着收集素材的目的走进笙，而笙只是她的观察对象之一，将变成她笔下的一个人物。
至于为什么不写进剧本里，因为她需要演员的不知情，来骗过观众，实现凝视关系的最佳反转效果。
凌清寒站在一边，平静得近乎透明。
黎煜丝毫没察觉到，投入地给小楠讲戏。
讲完戏就开始准备准备纸笔画速写：“凌老师就侧躺，伸出手。”
“换成枕着手试试。”
“OK。那只手不动。”
“沙沙”声不断传出，黎煜用目光一点一点侵占凌清寒的每一寸，用笔勾勒她线条的轮廓。手臂、鼻尖、下巴。黎煜用指尖揉搓画面上女人衣服的阴影，像透过画面触及到实体。她揉搓着自己显眼的欲望。
这是黎煜创造的一个艺术品。
“好了。辛苦凌老师了。”
凌清寒睁开眼，看了看她，点头。
「那就用久远的旷古和浩瀚的深空去看你。」
小楠的脚步声渐远，镜头拍摄窗外的日落落下前的一刻，定格。
至此，《回望》剧组杀青。
“杀青了！恭喜大家！”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散落在众人脸畔，勾勒着他们的笑容。剧组升起一阵掌声。大家击掌、拥抱、欢呼，成就感在空气中蒸腾。艺术、青春，两种时间跨度相差最大的东西在碰撞中融合。灵魂疯长。
夏夜晴朗的晚上，众人齐聚杀青宴。
两天前，陆思在抓着脑袋对比各家饭店的性价比，一边思考从哪里能挤出一点资金。
“你说这两家哪家好。”
黎煜转头，眼睛还念念不忘地盯着电脑屏幕：“嗯，嗯。”
陆思在翻了个白眼，大喊：“凌清寒！”
黎煜瞬间看向陆思在。
陆思在撇嘴：“死恋爱脑。选哪家。”
黎煜瞬间又转回头：“火锅。”
“你疯了。你带凌清寒和学长学姐去吃火锅。你还想和他们合作吗？”陆思在瞪着眼喷这个不靠谱的人。
“有道理。人多不卫生。那就烧烤吧。”
“我去你的吧。诶算了算了我来选。”陆思在有些抓狂。
黎煜转过身严肃地说：“真没必要定包间宴席。我们是学生剧组，风格就是简单纯粹的氛围。太正式反而给人压力。我到时候解释一下原因，做一下表面工作就差不多了。”
陆思在一脸担心：“他们会觉得你不尊重人吧，毕竟资历在那里。”
“资金够吗？”
“差一半。”
“这样，你一个一个问学长学姐意见，就说资金和我刚才说的氛围问题，在说一下没有轻视他们的意思，要用请教的语气。其他的你看着发挥。”
“那凌清寒呢？”
黎煜低低地笑，没有正面回应：“就去野兽烧烤吧。”
陆思在眯着眼看黎煜。黎煜挑眉看回去。
杀青宴上，陆思在自告奋勇地热场子，主持发言。
黎煜正经地说了几句感言，就开始轮流敬酒。
“各位，都在酒里。”
众人一阵笑。
“导演，喝什么啤的，喝白的！”
怂恿声此起彼伏。
黎煜配合地笑着拿了白酒，一个一个地敬组员。敬一杯说一句都在酒里。
同学们在旁边一边鼓掌叫好，一边笑得东倒西歪。
等回到座位，她已经脚步虚浮，脸颊泛红。
但她还是意识清晰的。她有些恍惚地听完所有人的发言，就开始吃东西，试图压下胃里隐隐的难受。
等到酒意渐淡，她忽然发现凌清寒到现在为止没和她讲话。更没问她烧烤店的事。
黎煜心脏重重一跳。转头追寻凌清寒的眼神，发现她在和左边的“小楠”谈笑风生，这笑也是真实的。
酸涩感侵占她的整个胸口，凌清寒，为什么……
随即是潮水一般席卷的占有欲。
为什么要看别人，为什么不能只看我。想掰过她的头，吻她，和她纠缠，让她全身包裹我的气息。
黎煜这样想着，又灌了一杯白酒。
宴会结束后，黎煜回到房间冲冷水澡。
她不能莽撞地跑去质问凌清寒为什么不理自己。更不能和她冷战，因为明天起，她们就要各自回到学校，再想创造条件接触就很难了。
为什么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一步步梳理。
敬酒，杀青宴，杀青，最后一镜，改戏……
对了，是从改戏开始。因为什么？隐瞒改戏？画她？凝视？还是都有……
一定要去问清楚。
她匆匆擦完头发，套上体恤就去敲凌清寒的门。
凌清寒把门打开一条缝，看到是黎煜，也没有解开防盗链。
“有什么事吗？”
黎煜感觉到她的防备，心下重重一沉：“凌清寒……我能先进去吗？”
“我还有事。”凌清寒准备关门。
黎煜心下一横，把手放进门缝阻挡。
凌清寒倒吸一口气，赶紧往反方向发力拉门。门却还是因为惯性夹到了黎煜的手。黎煜闷哼一声，反射性地缩回手。
凌清寒怒火在胸口翻涌，着急地解开防盗链。一声不吭地拉着黎煜房间里走，把她按坐在沙发上。
黎煜一下站起：“凌清寒。”
“坐好。”凌清寒低声命令。
黎煜无奈地坐回去，心里紧张着，同时暗喜于女人的在意。
凌清寒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递给黎煜：“自己敷。”
“真的没……事。”黎煜看到女人阴沉着脸瞪了自己一眼，乖乖闭上嘴。
良久，凌清寒冷冷开口：“你想让伤害自己来博取我的心软？”
黎煜抬头与她对视：“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凌清寒闭眼：“你真是。”
黎煜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是威胁，是祈求。”
凌清寒心脏被钳制，重重地跳了两下，过了一会儿，无奈开口：“说吧，什么事。”
黎煜直接开门见山：“是因为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改剧本吗？还是因为我画你？”
凌清寒张了张嘴，随即撇过头不说话。
“抱歉，是我忽略了你的想法，让你不舒服肯定有我的问题，我会正视的。”
又是这样，一开始就温柔地堵住了你逃开的选择。
凌清寒感到窒息。
“你在拍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黎煜一愣，脑子迅速运转：“我在想，怎样拍才能更‘笙’。”
“只是这样吗？”凌清寒的声音很轻。
“在想，如果你是笙，如果我是小楠。”
相互欲望吗？还是相互凝视呢？
凌清寒被不安包裹，呼吸打乱，手指蜷紧沙发，随即又释然地放开。
“黎煜。”
“嗯？”
“吻我。”
黎煜瞪大眼睛，浑身僵硬了一瞬，然后热气冲上脑门，微颤着手抓住凌清寒的手臂，急切地将女人扑倒在沙发上。
唇重重地触碰，呼吸瞬间被点燃，隐藏着无法言喻的渴求。欲望连同着重合的心跳爆发，在唇畔的缠绵中失控。吸引，纠缠，交织，争夺，索求，烈火烧过触碰的每一寸。周身好像在崩塌，她们下坠。
那就用你的热烈填满我的沉寂。既然你迷茫，既然我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