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汪媛媛就说过,包装纸精美漂亮质量好,除了学生爱买来包课本,有些爱惜书籍的人成沓成沓地买回去包书,还有包礼物、裁开做手工的。
也因此开学季过后,虽然销量下降不少,但包装纸这类产品在星辰文具点的售卖数量一直稳中向好,细水长流。
“就街角那家店,我路过看见他们摆在外面卖,还以为是去阮老板那进的货,但是仔细一看,图案都是糊的,质量很差劲,我进去问了,他们支支吾吾的,根本不说是从哪儿进的货!阮老板说是有人盗印,已经找人去查了!”汪媛媛越说越气。
慕星听后也很生气,她平生最恨抄袭狗!
自己费心费力创作出来的作品,轻易就给人抄走了,还敢拿出来营利,这谁能不气!
气死了好吗!
汪媛媛急得都结巴了,“他,他们还卖得特便宜,咱店里的都快卖不动了!”
“媛媛姐,冷静。”慕星沉吟道:“你拿到公司的营业执照了吧,拿着它还有我的底稿、印刷厂的打样先去找律师,等我回去处理。”
80年代版权保护还不受重视,抄袭、盗印层出不穷,流行小说、影视DVD和单机游戏更是重灾区,数量多到想告都告不过来。
而且据她了解,1990年才会颁布第一部正式的著作权法,在这之前侵权行为的界定并不明晰。
更别说她被侵权的是画稿,不像文字著作有明确的发表时间,证据都不好找。
幸好她申请公司时同时注册了商标,而这个商标被她印在了每一个产品上,如果盗印狗连商标都一起盗,那就好办了。
告不死就往死里告!
以后公司做大做强了,必须成立一个最强法务部,谁来抄袭盗印都要剥掉一层皮再走。
但现在还在封闭军训,有心无力,慕星叹气。
*
军训最后一星期,进行了一场野外拉练。
每天高强度训练,连柯颖这个运动小天才也受不了了,慕星早就跟江云微瘫在一起,躺在草地上看风吹树叶,鸟过留鸣。
最适应这次拉练的竟然是被教官骂得最多的金怡。
“好哇金子,你偷偷用功了吗!”柯颖搂着金怡,疯狂揉搓她晒得红彤彤的脸蛋。
“窝,窝家靠山,”金怡从柯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从小就漫天遍野地跑,习惯了,这点高度不算什么。”
“哇!”慕星海豹鼓掌,“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柯颖“扑哧”一声笑了,“阿星,你好可爱啊,还有我,给金子取了这么可爱的称呼,叫‘阿怡’‘怡怡’总感觉把金怡叫老了,我灵机一动,干脆就叫金子吧,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天才!”
金怡走到慕星身边躺下,附和道:“天才天才······”
江云微白了柯颖一眼,“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人,干什么都要争个第一。”
“体能最菜江云微!”柯颖大叫一声,扑到江云微身上挠她痒痒。
两人的笑声震飞了树梢大片的雀鸟。
慕星双手放在脑后枕着,看着笑闹的两人,又有了创作欲,很好,军训一个月攒了一箩筐想法,回去就大画特画。
早日实现星辰文具产品多样性!
搞钱搞钱搞钱!
努力这几年,躺平后半生!
“你们几个,别玩了回营地!”教官冲这边大喊。
“啊,教官,再歇会儿!”柯颖一听要走,腿部瞬间沉重,不想起根本不想起。
教官撂下话:“走了,跟上!”说完看也不看躺了一地的学生,径直转身离开。
柯颖失望叹气,拽起虚脱的江云微,两人搀扶着前进。
慕星从容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背上负重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
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淡定极了,实际上脚底有泡,腿抖人晃。
金怡凑上来,让慕星的胳膊搭在她瘦小的肩膀上,“我扶着你吧,反正回程教官管的不严,慢慢走。”
慕星感动,“金子,你太好了,你是天使吗?”
金怡害羞地低头,“不是,就是帮帮忙,没那么好······”
一被人夸奖,金怡就像是被太阳烫到了一般,喜欢却不敢接受不敢靠近,拥有很强烈的不配得感。
想到这里,慕星强调,“你就是很好很好啊!就像现在,帮了我大忙啦!要不然明天可能没办法起床训练了。”
给我挨夸!
金怡脸瞬间通红,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经常因为这样交不到朋友。放不开,不坦诚,说每句话前都要在心中过滤千万次,字斟句酌地说出来还怕对方听了会生气,又怕自己丢掉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明明努力靠近,努力了解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却往往得到“金怡很怪诶”“每次她说话都会冷场”之类的评价。
慕星微不可察地说了句,“要喜欢自己啊。”
只有喜欢自己,才拥有喜欢别人的能力,才能毫无顾忌地同她人相处。
金怡的心猛然跳了下,这句话强硬地钻进她的内心,既有“有人懂她”的感动与感激,又有一种被看破的羞耻。
她点点头,“嗯”了声,声音几不可闻。
但慕星听到了,笑了下,挽起金怡的手臂共同往前走。
希望每个女孩成长为最好的自己,这是她微不足道的小小愿望。
*
转眼间,军训结束,男生女生泪洒大巴车,对教官万分不舍。
柯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金怡也在旁边小声啜泣,江云微则是盖了一本书在脸上,不知道哭没哭。
慕星转头看向车窗外的田野,内心毫无波动,尽管回到了享受青春的年龄,但心境已经回不去了。
好在大学生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就开始讨论次日举办的军训阅兵。
慕星百无聊赖地听了一路,回到学校后,叫了辆摩的运送行李和自己回家。
一见到卧室里的大床,慕星迅速扔掉沉重的行李,啪唧一下倒在上面,喟叹一声,舒服得骨头都软了。
还是家里好。
咦,不知不觉她已经把这里当自己家了么。
慕星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翻了个身,怔怔盯着纤尘不染的地板,揪过旁边的薄毯嗅了嗅,是太阳晒过的气味,明显有人经常打扫房间,晾晒被褥。
有人期待她回家。
这个念头闪过,慕星心里涌过一丝暖流,她蹭了蹭枕头,闭上眼睛放松身体,沉沉睡去。
“妈妈妈妈,看我的小红花,老师奖励我的!”
梦里,三岁的女孩骄傲展示手背上的小红花,眼睛亮晶晶的,满脸写着“求夸奖”。
“知道了,钢琴课还有5分钟开始,你先去练习一下。”女人连眼角余光都没给她,挑着品牌方送来的礼服。
女孩脑袋耷拉下来,不情不愿“哦”了声,失落地走向钢琴室。
场景变换。
“妈妈,班里好多小朋友,老师还排了座位,我太矮了,老师让我坐第一排,我还有同桌了,她特别喜欢说话,上课都要偷偷说,还有还有,上课要喊‘起立’,我们要站起来喊‘老师好’才能坐下······”
刚上小学的女孩滔滔不绝讲着学校的见闻。
“闭嘴!”女人不耐烦呵斥,“以后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东西。”
女孩顿时手足无措,不明白妈妈为什么突然生气。
“再过两个月钢琴考级,给我认真练习,要是考不过,你那些玩具通通没收,国画和书法老师也给你找好了,你爷爷喜欢这个,好好学,争取在他60大寿前写出来像样的东西,你那个同桌,算了我找老师给你换掉。”
“为什么?!”女孩惊叫。
“没有为什么!我都是为了你好,在这个家只能这样,你要优秀,优秀到所有人都称赞你,妈妈才能抬起头来,知道吗?”
两人的身影逐渐淡去,又显现出来,女孩似乎长大了两三岁,不似之前活泼,静静站在女人面前,面无表情地数地砖。
“到底什么情况,语文为什么只考了60多,作文为什么没写?!说啊!”
女孩淡淡道:“我睡着了。”
骗人的,只是那篇作文要写《我的妈妈》,她不知道写什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考试的时候竟然还能睡着!你知不知道我被你那些伯母们嘲笑了多久!”
女孩没说话,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女人气得手抖,这孩子越长大越不听话,她说什么都不管用,鬼使神差地将她拎到地下室,关起来准备饿一顿。
谁知公司那边突然出了事,女人匆忙离开,没跟任何人说地下室关着她的女儿。
地下室有爸爸的娱乐厅,女孩偷偷来过几次,并不害怕,但妈妈将她关在了小仓库,还锁了门,女孩在黑暗里摸索了半天才摸到灯的开关,按了几次灯都没亮。
“灯坏了。”女孩呢喃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有些诡异。
她捂住嘴,不敢乱动了,顺着墙边坐下来,等妈妈放她出去。
黑暗放大了人的感官,模糊了时间的界限,曾经看过故事里的那些怪物仿佛穿越空间来到了现实,女孩害怕地缩紧身体。
妈妈,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