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比起饥饿的身体,最先受不了的是她的精神。

    “妈妈,妈妈,放我出去,我会乖的,我好好学钢琴学画画,我会好好学习考第一,会让爸爸爷爷一直喜欢我,我听你的话,妈妈保护我,妈妈快来救我啊,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妈妈,妈妈······”

    女孩哭着敲门,敲到双手血肉模糊。

    突然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女孩尖叫一声,抖着身体胡乱挥舞着手臂,试图赶走那些不存在的鬼怪。

    她不再央求妈妈,她开始唱国歌,颤抖的嗓音响彻整个房间。

    她想象自己的嗓音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任何东西都不敢靠近她。

    渐渐她不害怕鬼怪了,但只要歌声停下来,周围就寂静得可怕,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女孩一遍遍唱着歌,直到嗓音嘶哑到再也唱不出来。

    她蜷缩着身体卧在地上,一只手还在锲而不舍地敲门,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打开了门,女人慌慌张张跑进来,被外面的亮光照着,看不清面容。

    她听到有人喊,姐姐······姐姐!

    声音由远及近,慕星猛地睁开双眼,坐起来环视四周,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她大口喘息着,额头上满是冷汗。

    “姐姐,你做噩梦了吗?”慕辰担忧问,递过来一张纸巾。

    “没——”慕星下意识勾起唇角,随即反应过来,露出真心的笑容,夸张比划,“做了啊,做了个超级可怕的噩梦!”

    慕辰:“梦都是反的,姐姐不要害怕!”

    “不害怕不害怕,有小辰保护我,怎么可能会害怕。”慕星捏了下妹妹的脸蛋,“啊出了一身汗,我换身衣服,小辰出去等我好不好。”

    “好吧。”慕辰不放心地走出去,贴心关紧房门。

    慕星靠在床头松了口气,灵动的双眼变得有些散漫,她怎么突然梦到了前世,还净是些被她刻意遗忘的事情。

    “妈妈。”慕星呢喃念出这个称呼,望着头顶旋转的小吊扇。

    那天,处理完公司事情的任霏回家没看见女儿,问了一圈人都摇头,突然发疯似的跑到地下室,颤抖着手打开小仓库的门,看见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双手血肉模糊的小慕星,崩溃地尖叫出声,抱起女儿深一脚浅一脚上楼,“医生,快叫医生!”

    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饿到昏倒,双手也清创包扎起来。

    任霏见小慕星睁开眼睛,心疼地抱住女儿,“宝宝,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只是太着急忘了跟管家说,宝宝,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吓到了?医生,你来看看。”

    小慕星任由医生检查她的身体,看着自己慌乱担忧愧疚庆幸的母亲,艰难发出声音,“你知道······”那里灯坏了吗?

    小慕星的嗓音沙哑艰涩,女人没听清,“什么,宝宝你说什么?”

    ——算了。

    小慕星摇头,指了下自己的喉咙,然然摆摆手不说话了。

    妈妈总是这样,让她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被四面八方的蛛线固定着,做出符合大人期待的举动,对她来说不难。那就这样吧,她们一家人就这样一辈子互相欺骗互相演戏吧。

    九岁那年,慕星主动进入了成人的世界。

    “地下室事件”跟没发生过一样,慕星按照母亲的规划,成为了她独一无二的作品,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跟慕家人一模一样。

    而她的母亲任霏从那以后再也没骂过她,慕星分不清母亲是出于补偿心理,还是已经满意她的优秀,亦或是为了融入慕家人,压抑了原本的脾性。

    不重要,都不重要。她对人已经没有任何期待。

    她的世界是假的,谎言组成的,人人戴着面具,演着设定好的身份。她既是观众,又是演员,在蛛丝网围困的世界扮演着听话的乖女儿,游刃有余的大小姐,还算有价值的联姻人选。

    没有意义,但她挣脱不开。

    直到遇见那个人。

    虽然从来没见过面,但一想到那个人的头像和昵称,慕星心中便轻松起来,还有好多事要干呢,不是沉湎于前世记忆的时候。

    *

    晚上,汪媛媛来聚餐,带了烧鸡和卤鸭。

    “闵律师说证据齐全,有底稿还有印刷厂出证明,再加上侵权商标,有九分把握能胜诉,但是她说就算胜诉也只是得点赔偿金罢了,”汪媛媛汇报盗印事件的进度,皱着眉头担忧道:“不知道有没有律师费多。”

    盗印是街角文具店老板家的亲戚搞的,见星辰文具包装纸火爆中小学,也想分一杯羹,他本来就是个卖盗版碟的,做起这种事来轻车熟路。

    “就算赔本也要告,要是不摆出态度来,盗印的人会越来越多,那咱们生意还做不做啊。”慕星手中拿着筷子一个个摆在瓷碗上。

    汪媛媛接过老太太手中的餐盘,“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经历打官司这种事,找律师前怕得不行。”

    “别怕别怕,以后这种事多着呢。”慕星笑。

    汪媛媛一听心又开始加速跳动,沮丧着脸,“看来我还是适合做收银员,这些天跟闵律师打交道,我大气都不敢出。”

    “听起来很可怕啊。”慕星招呼奶奶坐下,见慕辰殷勤拉开她身后的椅子,无奈笑笑,从善如流落座。

    汪媛媛见大家都坐下,才小心翼翼坐在餐椅上,“闵律师对我挺和善的,但那浑身的气质······有点不敢靠近,感觉她都把我看透了,听说是京大的毕业生,之前在政府做事。”

    “媛媛姐,你做的很好啊,就算害怕也把事情办得很漂亮,对了,你电大念得怎么样?”慕星夹了一筷子奶奶做的拔丝地瓜,眼睛顿时亮了。

    汪媛媛:“还可以,幸好提前预习了,能跟上老师的思路。”

    “不错不错,认真学,争取考第一,我还想让你给公司管账呢!”

    汪媛媛震惊,“啊,我吗?”

    慕星又夹了一块拔丝地瓜,“是啊是啊,我看好你,加油哦,咱们公司未来可是文具界的龙头企业,抓住机会就能成为公司元老,过几年挣够钱了在景城买几套房,没事吃顿大餐旅旅游。”

    汪媛媛登时被“买房”砸得晕头转向,她这样的人也能在景城买房么?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家的人,父母是小县城双职工,家里的生活水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她连要点钱买笔都会被骂。

    高中没毕业就被父母赶出来打工,在工厂干了5年,工资大部分都被父母找理由要走,说是给自己存着做嫁妆,两年前生病需要做个小手术,向家里打电话要工资,父母支支吾吾就是不给,无奈之下跟工友借钱才交了手术费。

    回家一问,她的工资早就花光了,弟弟不学无术,喜欢跟人攀比,所有东西都要买最贵的,父母支付不起,全靠她的工资填补。

    汪媛媛跟家里大吵一架,哭着回了鹏城,但他们还总是打电话要钱,不给就说自己不孝顺,恨不得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

    ——那不是她的家。

    汪媛媛被缠得喘不上气,头脑一热从工厂辞职,坐了一夜火车来到景城这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

    刚开始不知道去哪找活干,天天啃馒头,睡火车站,苦得眼泪都往肚里咽。要不是碰到沈姐,她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呢,沈姐一家都是自己的恩人。

    慕星口中嚼着饭菜,看着汪媛媛向往的样子,微微笑了下。

    慕辰边啃鸡腿边瞥了慕星一眼,姐姐又在画大饼了,转念一想,媛媛姐是个实诚人,做事情超级认真,应该会是个好属下吧。

    她转了转眼珠,欢呼道:“哇媛媛姐要在景城买房吗,可以在这附近买啊,这样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啦,每天都可以一起吃饭!”

    慕星:“不如公司也开在这边吧,上班方便,还挺安全的,你晚上出门不用提心吊胆了。”

    绝杀!

    汪媛媛感动得眼泪汪汪,为了掩饰埋头吃饭,可眼泪像是不受控制一样,越吃眼泪越多,顺着脸颊往下流。

    老太太担忧地递过去手帕,这孩子怎么突然哭了,唉,一定是独自在大城市打拼受苦了。

    “买房是挺难的,我家老四打拼好几年才在景城站稳脚跟,慢慢来,不着急,你还年轻呢。”

    汪媛媛轻轻用手帕沾了沾泪水,“是您做的饭太好吃了······”

    老太太一怔,笑着把盘子推过去,往她碗里夹菜,“好吃就多吃点,看你瘦的。”

    “奶奶看谁都瘦!”慕辰大声道。

    慕星赞同点头。

    有一种瘦叫你奶觉得你瘦。

    吃过饭,慕星回屋翻看汪媛媛带过来的账本,和她预期的差不多,文具公司走上了正轨。直营店虽然只有一家,但多亏阮云那边给力,走货量很多,基本覆盖了整个省。

    赚钱了,自然要思考接下来怎么走。

    每个文具品牌都会有久盛不衰的经典产品,这类产品往往性价比高,质量好,功能性强,能让人在选择困难的时候退而求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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