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傍晚,酷暑带来的灼热气息还徘徊在空气中,沉闷难以消散反而紧紧裹住万物,人们走在路上依旧感到皮肤像是附着了一层粘稠的膜。
琉佳提着两大袋零食水果从便利店出来,一边拆开一只冰棍开啃一边慢悠悠往回走,只走了两百多米就到了小区门口,冰棍正好吃完,她随手扔进垃圾桶。
看到袋子里剩下的雪糕开始沁水珠,摸着还有点软了,她立马加快脚步往住的单元楼跑。
对面走来一个拍着篮球的青年,她擦肩而过,并没有注意那人无意间看到她的脸,立马怔楞住停了拍球动作,等回过神来,她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单元楼门口,让人以为只是他看错了。
这边琉佳气喘吁吁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把吃的喝的收拾到冰箱,可刚关上冰箱门,就瞄到厨房里的垃圾忘记扔了,她瞬间抓狂,懊恼不已地除去全身的衣服转身进了浴室冲澡,眼不见为静。
狭小的浴室里空气蒸腾得她脸颊通红,毛孔舒张,温热的水流洗去了跑动后的黏腻。
她很快洗完热水澡出来,微凉的空调风一吹,冲刷着皮肤残留的水珠,瞬间驱散热气,更加令人浑身舒爽。
惬意地盘坐在沙发上开始享受美味的晚餐——一个牛肉芝士汉堡,便利店今天特价只要七块九。
汉堡比她巴掌要大,但她下午打扫了全屋卫生,现在饿得狠,四五口就吃完了汉堡。
她将包装袋扔进厨房的垃圾桶,明天又要下楼一趟了,想到这她深深叹了口气,想缓解一下计划被打乱的烦躁和焦虑感。
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有连续两天都出门了,她只在星期天下午出门一趟,除了清理掉囤积的生活垃圾,剩下的任务就是购买足够一周消耗的生活物资以及偶尔拿快递。
睡前洗漱完,吃了一粒维D,琉佳躺在床上时还在琢磨明天几点下楼扔垃圾好。不能太早,赶着上班的人挺多的,附近住的大姨大婶买菜或者锻炼的也不少,眼神对上了或者遇见认识的还得寒暄一番,对她来说这样的社交很麻烦。
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是七点四十五,还有十五分钟就到她的睡觉时间了。
犹豫着在床上辗转了几秒,她下定决心今日事今日毕!一个打挺翻身下床,她随手从落地衣架上抓了件短袖套上,拿上钥匙拎着垃圾踩着小拖鞋开始百米冲刺。
这里是老小区,一楼两户并没有配备电梯,她家偏偏还在顶层六楼,九个转角十条长台阶,每条要踏14个小台阶,也就是上下楼各迈140个小台阶,理所当然上下楼成了她每周日的痛。
何况今天平白多了一个来回,她要多上一次六楼,想想她就想哭啊。
伴随着她“嗒嗒嗒”的蹦跳声,楼道的感应灯一盏盏亮起,有几户家里现在才开始做饭,饭菜香弥漫在楼道里,混杂着不时传来的交谈嬉闹或训斥声。
快到三楼的时候感应灯并没有应声亮起,可能是坏了,三楼一片昏暗,琉佳借着一点楼道窗外的月光模模糊糊也能走好,她脚步不停。
可其中一扇门突然打开,老小区的住房楼道窄小,琉佳侧身躲避还是撞上了。
“咚”的一声巨响,是她的额头与铁门亲密接触的声音,听着就疼,可这会儿她压根顾不上额头,她闷哼着想要弯腰抱肚,因为她的肋骨被门把手顶了一下,而且腰侧贴着个冰凉的物体。
她突然想起来,这件短袖之所以挂在落地衣架上是因为今天打扫阳台时被窗户上的钩子勾破了个洞,本来今天收拾垃圾时要扔的,又被她忘了。
门内的人当然听见了动静,撞得不轻的样子,那往外推的手停顿了一下,很快将门往内拉了点,想侧身出来查看。又听“嘶拉——”一声,是什么布料被扯坏了的声音。
关于短袖上被勾破的洞又勾住了门把手这件事,琉佳的脑海里还在整理经过,还没来得及反应,她的身体突然被拉着前倾,然后眼睁睁看着身上廉价的衣服被勾着撕扯开,那裂缝从肚脐开始往上攀爬着瞬间来到胸腔。
她蹙眉盯着自己的胸口,懵住了,直到听到一声不小的吸气声,抬头对上的是一张记忆力模糊又熟悉的脸庞,由于对方背对着房间内的光,她不能看清对方的表情,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察觉到他一直盯着某个地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再次看了看自己袒露的部位。
雪白中一点点粉一览无遗……
她惊叫着拢住衣服,手忙脚乱,手上那袋垃圾掉落在地上顺着楼梯滚落。
门口的男人原本面无表情,探出头看到是她十分惊喜,正要开口,目光本能追寻到另一番景色,他喉咙急急吞咽了一下,女人的惊叫声唤回他的理智。他重重闭了下眼,大步返回房间,出来时手上多了件上衣。
他拿的是自己的短袖,来不及区分前后抬手直接套在琉佳的头上,接着往下一拉,衣服很宽大,连带着她的双手也一起套住,也将那片刺眼的白遮住。
琉佳赶紧两下穿好男人给的衣服,她已经被这尴尬的状况麻痹了面部神经,红晕遍布她的额头脸颊和纤细的脖子,盯着他的下巴,她依旧强装镇定:
“居然是你啊郑荣云,好巧啊哈哈,对了,谢谢你的衣服,这个意外真的好意外啊哈哈哈……我改天把衣服洗好还给你。”她嘻嘻哈哈,用寒暄的语气,来不及回味见到故人的复杂情感,只想逃离现场。
“你等一下。”
语无伦次的她落荒而逃一般往下已经急急走了几个台阶,捡起那袋垃圾,好在袋子质量不错,里头也大部分是垃圾食品的包装袋,没有撒出来。站起身准备跑时又犹豫,想了下还是回头道:“明天这个时候你在家吗。”
“在,我每天都这个点出门上夜班。”他还扶着门把手,语速有点快。
“好的,”脑子转了又转,琉佳也不知道继续能说什么,现在也不是叙旧的时候,只好轻轻说:“我先走了,再见。”
“等一下,我也要上班,一起走吧。”郑荣云开口,他的声音带了点沙哑,是不断吞咽口水导致的干,话音一落他轻轻咳了一下平复不适,却下意识又吞了口口水。
琉佳只好等着他关了灯,锁好门。
三楼到一楼的灯似乎都坏了,往下看一片昏黑。郑荣云右手提了个包,左手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照明,来到琉佳左手边和她并排下楼。
他穿着工作制服,手里拿的是个电脑包,琉佳默默观察,几次张嘴,但直到走到小区门口的垃圾桶边,两人都一路无话。
扔了垃圾她就要再次跟身边的人道别,其实刚才扯坏了衣服确实让琉佳尴尬羞耻了一会儿,但她稍微花了几分钟就平复好心情,比起这个窘迫遭遇,她更在意郑荣云本人,上一次见面是很久以前了,几年呢,似乎有五年了吧。
琉佳曾经习惯了这个人的沉默,所以她也学会了在他沉默的时候神游天外,从单元楼到小区门口她想起了很多但这会儿都记不清了,只觉得路程挺短。
她主动开口:“你几点的夜班呢?赶紧上班去吧,明天……”
“我八点上班,”他回答得漫不经心,话锋一转问道:“你刚刚撞到哪儿了,给我看一眼。”
琉佳心想他迟到了他还这么悠哉,更惊奇于他后半句用的是肯定句。
“是撞了一下,但应该还好,我回家拿药油……”
不等琉佳说完,郑荣云直接上手掀开她的衣服,凭借印象里的门把手高度,他直接将衣服掀到肋骨,瞥了眼白皙的皮肤上那块微微破皮且红肿的长条伤口,他皱了下眉头,很快将她的衣服重新放下,开口道:
“还好门把手是塑料材质,回去记得用酒精消毒,可以涂一点消炎药粉再贴创口贴,伤口这几天不要碰水。”
絮絮叨叨像个奶奶,他怎么变成这样了,琉佳心里默默吐槽,气他掀衣服,动作还那么快,她都没来得及呵斥他的轻浮行为,虽然再来一遍她也不一定敢呵斥他。
“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只有你以前的号码。”荣云借着路灯直直看着琉佳的眼睛说,又是那个不容置喙的语气。
他的眼神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么黑沉明亮,专注到深情的模样,眼底还一点眼袋都没有,不像熬大夜的样子,鼻子还是那么高挺,嘴巴……嘴巴就算了,说话的语气真让人不爽,又不是我的领导,何况我都离职半年多了,久不当牛马乍听这口气挺新鲜的,琉佳心里翻江倒海。
她捋了下刘海,郑荣云看见她轻轻地笑了,露出上排六颗小巧的牙齿,粉红的唇瓣轻吐出一句:“我最近不接人电话,我明天找你就好,同样的时间。”
他突然想起以前两人好的时候他都舔过,滋味如何却是不记得了。
知道她生气了,因为掀了她的衣服。
他也笑了笑,英俊的脸庞少见地露出毫不克制的狂放,声音低哑:“行,陈琉佳,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