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王黎云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山谷与黎明的曙光一线。这是丘陵顶端的一块平地,身后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迎光摇曳。虫鸟低鸣,叶音沙沙,溪泉流水,流入山麓村庄。
这是哪里?他又为何来到了这里。
王黎云不知所措,有些头晕眼花地坐起身,缓了缓神,就低头检查起自己周身的物品。
衣服还是那套棕裤白衫,搭上宝蓝大衣。左手手腕上戴着一手表……应该是手表吧?只是表盘像液晶屏一样,是电子手表吧,表盘破损很严重。右脚边有一个散乱的背包,里面的东西被外人粗暴地翻出,没带走食物与水,而是将一笔记本里的几页撕了下来。其余什么相机、平板都被砸了个稀烂。
王黎云站起身,才发现自己身后的草地上有一滩血迹。这是?他看看血量,凭借自己贫瘠的医学知识判断:这是大出血。
那他……王黎云下意识摸上左胸口。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啊,身体很健康。然后,他原地蹦嗒了几下,做个广播体操——没问题没问题,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会疼痛。站定后,他蹲下来,整理起东西。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也没有镜子。王黎云又摸了摸全身衣袋,全都空空如也。
好吧,好吧,让他冷静一下,分析分析。
首先,他应该还是个正常人类。没有奇怪的肢体形态,也没有超越现实的梦幻发色。
其次,他应该算是借尸还魂了,因为除了身上他的衣服他还挺熟悉的,其余的一切都挺陌生的。而且他的身体没这么健康,久坐积累的疲惫让他跳几下就腰酸背痛,哪来这么灵活的身子。
最后,这个原主的身份比较非凡。哪里的普通人死亡会像□□毁尸灭迹的场景啊?况且他在草地还发现了弹孔的痕迹。
问题来了,他现在被人发现的话会第二次去世吗?
他不知道,但他可以赌。反正,他不会有比上一次更惨烈的代价了。
(002)
意外的顺利。
王黎云将自己半边红的外套扔在地上,贴身的白衬衫也换成了背包里备用的白短T。带上只有背带上沾染一点血迹的背包,他嗅了嗅衣领,没什么血腥味。
那就行了,直接下去吧。
沿着流水下坡,走到梯田的边缘。旭日升起,将华彩赐予人间,王黎云似乎看到了上一世未曾亲身游历的“云和梯田”。在视野的尽头,有一位老伯,戴着草帽,肩上扛了个锄头。
“老伯哎!”王黎云遇到人,也不顾什么危险或仇家了,一个激动就从边缘冲了下去。
这位老伯眯了眯眼,过了许久才辨认出来:“是前天借宿的小王啊,你不是昨天下午就走了吗?梁伯我啊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梁伯早上好啊,出了点意外,装备坏了。”王黎云接过话题,展示了一下手上的表。
“嘶……”梁伯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表”,下意识吸口冷气,“不是,小王,你昨天干什么去了?这东西碎成这样,至少得从十八楼扔下去呢!”
“这个嘛……”王黎云低眉思索片刻,就俯身对梁伯私语道,“你知道的,有一点招惹到那个了……”接着他又恢复成正常音量,“现在解决了,没什么大事,之前不敢说嘛。”
王黎云也不知道梁伯明白了什么,只见他脸上恍然大悟,像是得知了个大秘密,然后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原来如此,小王,警局就沿着这小溪走,到一个人字路口走左边,尽头就是。”
王黎云露出微笑,刚想告别,又梁伯被扯了几句。“哎,你们这种记者组织的暗号是不是电视剧里那种‘四方入网,世家难逃’之类的。我是不是也为新区做贡献了?”
王黎云一边“是是是”,一边逃开了梁伯莫名兴奋的样子。每个市民都有一个黑暗中的英雄梦吗,这算是。知道警局的方位,王黎云就有了接下来要做的事了。
先给自己这个黑户来个合法的手续齐全吧。
(003)
梁伯说的什么“四方入网”之类的话,王黎云也不用多问。因为走着走着就看到铺天盖地的电影宣传投屏,里面的经典片段就反复播放着这句台词。但是完整的应是“四方入网,网破鱼死”,估计梁伯平日里看电视剧把台词记串了吧。
走进左道,面前的情景就从乡村逐渐变成了现代城市,再走一会儿,就是他前世网上经常看见的赛博城市了。
哦,贫富差距这么大啊。
不过,其实这里乡村也没贫困到哪去,整个能与他前世的乡村振新示范区相媲美,但是和城市中心区相比就差距太大了。所谓赛博城市并不是一味地高楼大厦,中心区像光污染源一样,而是楼与道路层层重叠,有地上的、天上的,偶尔水底或地下也有类似倒置的“高楼”,这一幅景象或许与成都未来的模样差不多。城市绿化比较花里胡哨,几乎任何地方都可以种花花草草,它们的存在好似城市服装一样,分布在道路与大厦的外围,自由生长,但是又不妨碍市民的日常生活,给城市添加生命的活力。
走在路上,王黎云时不时看到人行道边的建筑墙壁、道路一侧或城市标语上蹦出几个电子投屏一样的东西,过路人偶尔停足,伸出手来点点它们,一番操作后就用“表”与电子屏相触,两个屏幕同时亮起又暗下,过路人就离开了。
此刻,王黎云才恍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
(004)
梁伯目睹王黎云走远,盯着他一直到视野的尽头,才摘下自己因时间紧迫而匆匆盖头上的帽子,露出他乌黑浓密的头发,甚至发尾还有蓝色的挑染。他那满是皱纹的脸被他用手抹了抹,神奇地,他抹出了一张青年的脸。
“蒋祚荣。”与呼喊他名字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刀刃破空的风,血色的影子从他的身后扑袭向他。“梁伯”一个左侧转身就避开了攻击,白色土布的袖子的一角被遗落在原地。
袭击“梁伯”,也就是袭击蒋祚荣的人正是他的老朋友,陆明尘。陆明尘没什么敌意地假装攻击蒋祚荣,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慢吞吞道:“蒋家已经把你除名族谱了,派我来捕你。”
蒋祚也假装十分害怕地躲避攻击,面上严肃,语气却活泼道:“知道啦,我死啦,就死在十五区的偏僻乡村里,就是你别忘了备注我新身份的通讯号码!”
然后蒋祚在陆明尘的攻击下顺势下蹲,一个单手撑地,猛然横踢向陆明尘,将他手上的刀踢开,就扔下腰间的烟雾弹,两人被笼罩在白烟中。
烟散去后,陆明尘站着,脚边躺着鲜血淋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