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忍不住细细打量着他。
他看起来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几缕碎发散落在光洁的面庞上,高而挺直的鼻梁,柔美和坚毅并存,居然毫不冲突,尤其是一双眸子闪亮的惊心动魄,真是不由心里赞了一句,放在任何一个朝代也是妥妥的可以靠脸吃饭呢!
于是女郎压低声线问道:“你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一说完这话,箬音都想抽自己一耳光,自己被占了便宜还心疼起这厮了,可见是美色误事呀!
这也难怪,原以为自己长得都已经够祸水了,结果一出门遇见个小厮都能美貌至此,简直是祸水中的极品了……
是否自己不得出闺门,见识太少?莫非这世上多半都是俊男美女?
箬音一阵无语。
“你好香!”少年心里这样想着就说了出来。
饶是箬音平日里都是一派端庄稳重,此时再次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禁薄面微怒,粉唇紧闭。
少年见她挪远身体,笔直地坐着,在清冷冬日微弱的月光下,柔软的头发映衬着清秀的面庞,已经让他的心柔软成一团了。
“你……是否需要银两?”箬音心里已经是警铃大作,万不能就这样丢了清白,否则便无法在这世上立足了。
“银两?”少年似乎因为突然的话语有些不解,继而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女郎的意思,哼一声:“老子才不稀罕什么银两,老子多的就是银两!”还翻了翻白眼。
前后反差太大,清俊的面面容配上这般粗俗的语言的样子,被强烈鄙视的箬音在自己刻意营造的严肃气氛中差点笑场,只能努力克制,继续问道:“那你有什么需要的?”
“我需要的?”少年似是要想一想。
过了片刻,他开口了。
“阿累说,我需要的是女人!”
少年说完这话也不看箬音,依然是四平八稳的模样,却让箬音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对,就是需要女人,正好我救了你,你又是个女人…”
“唔!”一双柔荑突然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阻断了接下来的话。
箬音一个洁身自好小家闺秀,此时是又惧又怕。
顾不上腿上的疼痛扑过去。
拼命想让这句话收回到这厮的肚子里。
有种不顾一切的架势......
突然被袭击的少年呆呆地一动不动,任由她捂住他的嘴。
只是眼睛似乎更大些更亮些了。
难道不应该是甩开自己的手吗?箬音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心里诧异。
“你需要女人的话很简单呀,我给你银两,可以去…去…去…买呀!”箬音强装镇定的说完,然后松开了手。
在松开手的一瞬间,他却微微前倾,舔了舔她的手心。
女郎被这温热惊得往后一倒,眼看着头就要撞到了床角,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而是一片温热固定住了自己。
少年的护住了她的头,一两秒间他是怎么做的如此迅速?
女郎一转头对着的少年近在咫尺的面庞,呼吸几乎融在一起,少年黝黑明亮的眼睛里映出清晰的自己。
那少年托着她的脑袋,小心翼翼,心里觉得这女郎也太娇气了,嘴上说出来的确是:“你这么好闻?”
说完,还探身到女郎的头发上嗅了嗅,继而还要探索,女郎忙起身躲避,手却撑在了少年的肩上。
“咝……”少年肩膀一阵颤抖。
女郎忙缩回手,轻声问:“你受伤了?”
少年心想自己这点小伤算什么,但是又觉得似乎女郎也挺在意自己的,于是便说:“嗯,那马后来还是后劲发作,发狂了把我撞了。”
说完便抿嘴,悄悄地看着女郎的神色。
女郎果然微皱眉头,从床头的抽屉里拿了一个药瓶,让少年自己拿去抹。
少年伸出了手,却不接药瓶。
细长的手指却转而伸向自己的衣襟,自行脱了衣衫,整个上半身袒露出来。
女郎看到他忽然脱的这般干净,紧张的连握瓶子的手都有些颤抖,只是眼神一动,便瞄到他那紧实的肌肉,流畅的线条,锁骨真好看,有胸肌,腹肌,再往下,还有……女郎突然一下子血全涌到头上,慌乱的拿被子往他身上盖。
“你这是何故?你的手又没有受伤,何不自己擦!”箬音的嗓音里带了慌张和羞恼。
哪知少年一撇嘴道:“我从不擦这些劳什子,你不愿帮我便不擦了!”
说着委屈的瞄着箬音,不把衣衫穿上,反而把身子微微向箬音这里靠近一些。
箬音毕竟第一次经历这样无赖的男子,哪里注意到这些,心里在不停的斗争,是该帮他擦还是不管他了,只是不管不顾自己的恩人可是不妥,有悖于父母亲的教导。犹豫之间,少年更是一脸委屈的样子让箬音不忍。
箬音真好自我安慰说他也就是个中二的小弟弟而已嘛!
然后暗暗的几个深呼吸后,才把手搓热,挖了些药膏放在掌心揉开,帮他抹在受伤的地方,少年目光灼热,女郎惧怕自己被他引诱,于是闭上眼睛,手下动作加速了。
少年看她闭着眼睛的样子,比睁大双眼还要迷人,心里跳的有些快,不由自主又想要靠近她了,但是一想到她会躲就有些沮丧,又不敢动,只好老老实实坐着,任由她凉滑的手在自己的肩上按揉。
“好了,这个药膏给你,回去记得每日多用几次。”箬音把药膏递给少年道。
少年却皱眉,把药膏又塞回到箬音手里,不耐地说:“不要,麻烦,过几天就好了。”
箬音一阵无语,好脾气都用在他身上了,因顾忌着被丫鬟发觉,便只好忍住抱怨。
转而用哄小孩子地语气说道:“我这里有个很漂亮的荷包,里面有一些碎银,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你拿去买你想要的......嗯......嗯......女人,可好?”
府上在人牙子那儿买一个相貌娇好的丫鬟也不过二十两银子。
箬音期盼的看着他,却不知他心里腹诽,老子刚都说了不缺银子,有的是钱,这女郎美则美矣,脑子真是不太好使!
不过他平日里口无遮拦,这会儿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不该让这些话说出口,回头定要问问阿累自己这是怎么了。
少年想起来这里的目的,便道:“老子有钱,你别唧唧歪歪的了,阿累说我不通世事,要让我找个女人,天天听她的声音!”
箬音:“……”
箬音感觉天要塌了一般,这厮居然是这种人,实在是太差劲了!
“我喜欢你的声音,我以后每日都来!你那个丫鬟好讨厌,明日我白天里来罢!”少年说完便穿了衣衫起身要走。
箬音见识过他的速度,急急拉住他的衣袖,说:“等等!”
少年转身,箬音嗓音里带着请求道:“白日里我身边一直有人,不能让人看见了!”。
少年歪了一下头,道:“那我还是晚上来找你!”
说完也不等女郎回答,如一阵风刮过窗户便不见了。
只留下一室微风和药膏的味道。
翌日清晨,箬音破天荒晚起了,自六岁起,沈箬音便和爹爹都是卯时左右便起床,除了生病,几乎不曾睡过懒觉。
平素里不怎么过问箬音饮食起居的沈夫人特意问起丫鬟,丫鬟按照箬音提前交代的说辞,只说是小姐昨日骑马太累了,故而晚起了,沈夫人听闻箬音照常读书习字,练琴,刺绣便也不再放在心上了。
虽照常读书习字,箬音却总是不停地想昨晚夜潜进来的少年,武艺极其高超,自己府上有几个护卫,功夫也是中上,却毫无察觉,这是没可能阻止他进来的。
再则他看起来无恶意,只是有些不通世事,但那般俊美的样貌,要是真的有心,那么自己这般意志不坚定的人,必然会被他的美色引诱,那便无法安稳度日了。
他说要听女人的声音,好生奇怪的想法,箬音百思不得其解,便都丢下了,只知道他不会害自己性命罢了。
晌午歇过觉过后,箬音去了沈夫人处跟着学一些宅院管理经济。
箬音因自己是家中独女,父母娇宠,自幼无法无天,主意极大,故而没有什么事能瞒过她的眼睛,沈氏夫妇交代家中仆妇,只要没有危险,就要依着小姐。
她有一个旁人不知道的特点,察言观色,体察细微极其在行,父亲的家族中又多是那些貌和神离甚至锱铢必较的夫妻,故而让她对婚姻充满了恐惧,早就立志此生不嫁,只安心奉养双亲。
只是天下父母都盼着自己儿女能在适龄婚嫁才算是圆满,而沈父沈母一直恩爱,自己也是希望女儿能够找一个可心合意之人。
因此最近沈夫人便带着箬音,让她看看自己如何管理宅院,也会把一些内宅的门道一一给讲给女儿听。
不多时,便有婆子来报,卢学士夫人和大小姐来访。
沈夫人带了箬音去前堂接待卢夫人和小姐,一番寒暄过后,卢夫人拿出了一套明晃晃镶翠的梅花银饰钗环,说道:“昨日宴席客人太多,难免照顾不周,后来才听说马儿有些不妥,让音儿受惊了,特备薄礼赔罪!”
沈夫人一听极为吃惊,卢夫人察言观色,便明白了箬音并未告知家人此事,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来,倒是沈大小姐心直口快:“沈伯母,沈家妹妹昨日骑马时,马儿有些受惊,颠到了妹妹!”
沈夫人略略恢复几分神色,问身边的箬音:“阿音,昨日可是受惊了?有没有哪里不适?”
箬音淡淡一笑,回禀道:“娘亲,孩儿还好,昨日确实是有些后怕,所以今日才起晚了!”
沈夫人见女儿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对卢夫人道:“小女向来都是喜静,不爱出门,也是她父亲娇惯的她不成样子,娇气的紧,她既然无事,我倒没什么,只是她那个父亲肯定要紧张过问的,马儿好端端的为何受惊了?”
箬音的母亲平日里性格温和,几乎没有与人红过脸,却也极为护短,此时便借了父亲的名目来问人,箬音有些感动。
卢夫人忙道:“我昨日一知晓此事便连夜让人查了,都只说是那马儿是可能是突然受惊,并没有人做过什么手脚,伺候马的小厮说是马儿可能是吃的草料,喝的水都如常!”
箬音早料到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手脚必不会留下把柄,但是有这一次就未必没有下一次,嫉妒是自己能想到最合适的理由了。
钱大人,周公侯甚至陆督办家的那些夫人小姐们,大多都是不喜自己的,以前言语总会起龌龊,甚至丫鬟们之间都因此有不少摩擦,故而她这两年除了无法推脱的,谁家的宴席都没有去过。
而两年后自己刚一出门居然就有人做了这档子事,是因为到了说亲的年龄,足以见得确实是碍了别人的眼了。
箬音其实并不很在意,她从没想过要嫁人,顶多是敌不过流言蜚语招个听话的女婿做幌子罢了。
她温和地对母亲和卢夫人说道:“母亲,卢伯母和卢姐姐一向都是性情直爽,待我也是极为客气的,我也没有什么大碍,让大家忧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