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原身替舒丞相保守的到底为何秘密,这个秘密又涉及到多少人。而现如今,舒丞相一事所牵涉到的人已经不下三个,个个都想取“舒巧巧”的性命。
若是想要在这世界继续生存下去,只能将这些威胁彻底拔除!
她在脑海中快速将所有信息过滤一遍,发现当面对话过的三人均是各执己词,所求不尽相同。但楼度晏和面具男人不约而同地都想调动起她的怨恨情绪,似乎只要有恨,就能很好地被他们所驱使。
他们之间会有关系么?
突然涌进的记忆让舒巧巧尚未能完全适应下来,再一思索脑袋就一阵一阵发疼。舒巧巧干脆倚靠在遂进肩上闭目养神,任由遂进安排。
恒渡驱赶着马匹归来,被流箭穿透的轿厢此刻披上了一层外布,不细看便看不出其中的千疮百孔。
恒渡一看三人伤的伤、晕的晕,地上还躺着个断臂的小厮,慌忙勒停翻身下马查看,最终确认四人并无生命危险后才敢悄悄松了口气。他朝遂进低头躬身:“公子,要即刻返程么?”
遂进并未下令吩咐,只一言不发将舒巧巧打横抱起。
舒巧巧心下一惊,感受到身体腾空的瞬间便下意识伸手搂住了依附之人的脖颈。她惊慌失措抬头,入目便是遂进紧绷着的下颌角,其上的墨色双眼看似平静却悄然掀起了滔天怒火,她只能默默闭嘴将原本要劝阻的话语咽回肚子里,以免一时的忤逆给自己造成杀身之祸。
然而遂进只是轻柔将她安顿在轿厢之中,未再嘱咐一二便起身离开。
遂进长身立于马车之前,双指并合朝林中某个方位挥了挥,当即便有一名暗卫落在他面前,虔诚伏地待命。
遂进冷声问道:“林边备守情况。”
“只待公子一声令下。”
遂进轻微颔首以示应答。
“恒渡,带巧绣娘和冼太医先行离去,分岔路口再行汇合。”
“是!”
恒渡接下命令,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将晕倒在地的冼太医搬至轿上,又将面色苍白、几欲昏厥的小厮扛上马车,尽力束缚住伤口后看准穴位快速施出银针止血。
恒渡打点好这几个病患,才翻身上马轻扯缰绳,马匹呼哧着拖着轿厢往前飞驰而去。
从下命令到驱车离开,整个过程耗时不超半柱香。
摇摇晃晃的马车渐行渐远,舒巧巧从轿厢小窗当中向外望去,只见遂进冷静覆上黑色面罩,转身夺过暗卫递出的皮鞭后脚下轻点翻身上马。
他将手中皮鞭重重策打而下,马匹备受刺激扬起前蹄嘶鸣,却又因受缚于缰绳的拉扯只能重重落地。
再次鞭策而下,马儿便呼啸着飞奔前行,蹄下溅起一片雪泥混合物。
两相交错之间,舒巧巧看见那伏于马背之人虽只露出双眼,眸中神色却是带着无尽肃杀之气,彷如削铁如泥的利剑直指前方,势不可挡,眨眼之间便消失在树林间。
舒巧巧不解,遂进此前经历过什么,才能够如此娴熟地策马而战,又是拥有着什么样的背景,身边才能带有如此多身兼数职的暗卫下属,甚至连驱马的小厮都甘愿赴命?
舒巧巧眸色暗了暗,一股难言的感受涌上心头,但随即她又克制地将那抹情绪敛下,再睁眼时已是静若止水,无波无澜。
这驾马车与原先宽敞舒适的轿厢相去甚远,几乎没有铺垫的底板在恒渡的扬鞭加速之下更显晃荡,毫无缓冲的撞击更加深刻了受伤脏腑的疼痛。
舒巧巧紧握拳头遏制住自喉间涌上的血腥气,眼看着窗柩外的景色从林中挣脱而出,不多时便来到开阔平坦的三岔路口。
几乎是同一瞬间,林间爆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为之一颤。
恒渡当即勒停马车停在原地。
舒巧巧惊愕回首望去,只见林间逐渐冒出滚滚浓烟,细听还能听见一片哀嚎之声。片刻后遂进的身影从硝烟中冲出,以骇人的速度猛冲而来。
他朝恒渡大吼一声:“走!”
马车再度启程,速度却是刚才的好几倍。浓重的逃命感萦绕整个轿厢。本需一个时辰的路程,现下只用了仅仅两炷香时间便已然到达。
他们再次回到了买早膳的地方,恒渡正是在这里被劝阻改变了路向。然而此刻这地方却是空空如也,莫说桌椅板凳了,就连一片竹竿都不多见。
遂进翻身下马查看,早餐铺子搁置的痕迹全部被细雪覆盖了一遍,离去时的车辙印子同样被清扫遮掩。
恒渡颇有些目瞪口呆:“这……这些人都是一伙儿的?”
遂进眉头紧蹙,将手中砂雪扬了出去:“事情应当没有那么简单,”他转头望向一直默默观察着的舒巧巧,“我们中计入局了。”
舒巧巧借着伤势虚弱开口道:“何人设的局?”
遂进手中所掌握的线索要比她得知的精确且广泛,舒巧巧清楚遂进在遇到刺杀的那一刻就已经猜测出背后之人到底是谁,设立如此刺杀局面又是为了什么,只是此事与她背后的舒府有关,遂进未必会言说一二。
果不其然,遂进如同上次夜谈那般点到即止,他摇了摇头:“尚不清楚具体之人,我已差遣守卫暗中彻查,待事情真相水落石出,我再与巧绣娘述说。”
事情真相水落石出?不知那时自己是不是还能活着罢了。
舒巧巧清咳两声,顺势垂下眼帘掩住心中思绪:“那劳烦遂公子了。”
遂进紧蹙的眉头再度皱成“川”字,他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再次吩咐恒渡启程。
天黑之时,冼行毅醒过来一次,嘟嘟囔囔骂着恒渡把针扎错到安眠的穴位后,又沉沉昏迷了过去。
重新恢复安静的轿厢当中,舒巧巧透过帘布缝隙看见遂进骑在前头,始终与马车保持着一定距离。她再定睛一看,却发现这回程的路边景色陌生中又带着熟悉感。
舒巧巧悄声询问恒渡:“这是去哪儿?”
遂进似是长了顺风耳一般,侧头抢先恒渡回答道:“果云镇。”
恒渡正准备回答的一口气噎在那不上不下,最终咳出一声缓解尴尬,全然当舒巧巧询问的不是自己。
“果云镇?”舒巧巧突然想到一个此前就在怀疑的可能性,她试探性问道,“遂公子也怀疑恒渡带回府上的大赛公告是伪造的?”
“巧绣娘聪慧过人,自是知道我所想为何。”遂进目视前方,“我怀疑翩中镇的官员早已被收买,或背后之人早已藏匿某处,伺机待我们上前询问。现下最快能比对公告是否伪造的,只有果云镇此地方为是安全。”
“为何?”
遂进沉默了好半晌,就在舒巧巧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只听他说道:“因果云镇的公告由兰絮的兄长张贴。”
舒巧巧心下瞬间了然。
虽楼度晏口中的话语不知哪句是真是假,但起码遂进和兰寿关系并不简单是真的,无论从中是否因为利益纠葛,遂进都十分信任兰寿。
“但冼太医和小厮的伤如何是好?果云镇如此偏僻,并无医术高明的郎中。”
只听遂进淡淡说道:“恒渡与冼太医师出同门,无需担忧。”
舒巧巧诧异看向恒渡,这才惊觉原来恒渡会施针并不是只会浅显的皮毛之术,而是真的精通啊!
恒渡被舒巧巧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羞怯地朝她拱了拱手,才有些拘谨地继续赶着马车。
他们到达果云镇之时,镇上早已熄了烛火。整条街道只有坐落镇末的客栈外零星几点油灯扑闪着。
遂进不容抗拒地将舒巧巧搀扶下马车,恒渡则一边夹着一个艰难趔趄地挪进客栈当中,将两人放置在堂中桌椅上后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然而客栈外虽亮着油灯,堂中却是阴暗非常,连店小二都不曾见到。
恒渡指关节敲响桌板:“掌柜的何在?小二呢?”
客栈掌柜闻声从柜台下钻出,惺忪睡眼在看到面前两人腰佩长剑,同行人员中一人面色苍白、一人断臂、一人昏厥的惨烈状况,霎时瞪大了双眼从瞌睡中清醒过来,他面色苍白地抖着腿不断后退,声线哆嗦着道:“客客客……客官?打打打……打尖吗各位客官?”
又像是想起来自己的指责所在,他抻长着颤抖的手到柜台之下,内心盘算着只要这行人一刀劈下来,他就立刻抱着那钱箱子溜之大吉。
“开两间上房。”遂进阔绰地将几锭银两轻搁在柜台之上,“时日未定,不足再补。”
“够够够……够的客官,小的这就去准备!”掌柜被遂进那淡漠的双眼一瞥,慌忙从身后拽出两把铜匙,拱手指了指上楼的梯栈,点头哈腰道,“上房在三层,几位客官这边请……这边请……”
待几人转身确切上了楼,掌柜身长脖子看门外再无其余人等,才惴惴不安地跟随其后上楼。
掌柜额冒冷汗,将铜匙对了好几遍才将房门打开,甚至都来不及带几人确认房内情况无异,丢下一句“客官有需要再吩咐小的”便左脚踩右脚似的下了楼。
遂进随即强硬地搂着舒巧巧的肩膀带进了更干净整洁的一间厢房,而后转身就将房门关上。